會議室裡,氣氛一度跌到冰點。高層們麵麵相覷,不敢發出半點聲響,最後在王齊飛的示意下匆匆離場。
裴淮之蹙眉冷嗤:“搬走?她能去哪?”
王齊飛見狀,微微俯下身,小聲道:“裴總,您前些天高價拍下的珠寶和包包已經送到國內了,用不用我現在給小姐送過去,順便把人接回來?”
裴淮之長這麼大還沒向誰低過頭:“先放著,她現在被慣得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小彆扭鬨了這麼多天還不消停,出去吃兩天苦頭就知道家裡的好了。”
王齊飛了然,點了個頭沒再多說。
裴淮之沉著臉,繼續吩咐:“儘快和美國那邊的陳巍山聯係,提醒他一下當初給他房車產業,把他包裝成海外企業家的時候,他承諾過什麼。”
“順便和天恒娛樂下麵打聲招呼,近期取消周酒所有行程資源。我倒要看看她這臭脾氣到底能鬨到什麼時候。”男人口氣仍舊高高在上。
王齊飛答應下來,在一旁注視著裴淮之時,忽然覺得他跟了這麼多年,從未出過錯的裴總,這回在周小姐麵前,沒準要栽跟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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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寒冬已至,室外溫度接近零下,空中偶爾還飄著雨夾雪,落到人身上寒氣刺骨。
算起來,周酒在翡落灣也生活了十來年,人生的小半輩子都被養在溫室裡,沒吃過太多物質上的苦,思想確實不算成熟,至少頭腦發熱從翡落灣搬出來時,並沒有想過之後該去哪,能去哪。
母親林淑娟對她不親,周酒自知那個所謂的家根本容不下她。
她雖是娛樂圈的人,但幾乎沒有多少資源,網上風評又差,並沒有太多收入和積蓄。
那天給母親付完手術錢,卡便落到了哥哥手上,好在還綁著手機支付。
她查詢了下餘額。
66.6……
周酒在寒風中安慰自己六六大順,然而在搜完酒店價格之後,她沉默了。
順個屁,最便宜的青旅十人間,一晚都得六十八!
她忽然想起曾經有媒體報道過翡落灣寸土寸金,戲稱在翡落灣睡一晚的價格,能在外邊任意一家五星酒店一直住到入土為安。
如今她還沒來得及入土,想住一晚青旅,還差一塊四,真是諷刺。
最後她買了張回奶奶家的車票,大巴車在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到了。
老人家睡得早,可一聽到她的聲音,還是高興地出來迎接。
“哎喲是我們小啾啾回來了,快讓奶奶看看,又瘦了!”奶奶忙將人牽進門,還順手替她拉行李箱,“冷不冷?餓了吧,奶奶去給我們啾啾做好吃的。”
周酒這會兒確實又冷又餓,怕奶奶察覺出什麼,沒敢表現出來,嘴上讓奶奶彆忙活,可喝上那口熱湯時,還是忍不住偷偷掉了滴眼淚。
等她吃完,老人家已經替她鋪好了床,還往裡塞了個熱水袋,周酒睡進去時,整個被窩都暖呼呼的。
然而到了黑暗中,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起來。
她側過身,抱住小時候最喜歡的毛絨玩具,卻再也聞不到裴淮之枕上那熟悉的男士淡香,四年真的不短,有些習慣沒那麼容易戒掉。
這一晚,周酒睡得並不踏實,迷迷糊糊間夢到很多事。
兩個媽媽不要她,裴淮之也不要她。
半夜醒來時,枕頭是濕的,眼睛是腫的。
周酒沒了睡意,打算去廚房倒杯熱水,路過奶奶房間時,見裡頭有燈,以為是忘了關,小心翼翼開門進去,卻發現老人家正戴著老花鏡,對著手機擦眼淚。
周酒慌了神,忙走過去,奶奶見是她來了,想掩飾又來不及,眼淚甚至流得更凶了些。
周酒掃了眼手機上的內容,是有關她的新聞頁麵,評論不堪入目,滿屏臟字人身攻擊,再往下還有不少黑粉給她p的遺照,字字句句都在咒她去死。
老人家心疼得要命:“我就想知道,我們家小啾啾大半夜跑回奶奶家來,什麼都不肯說,到底在外邊受什麼委屈了……這些人真不是東西!我們啾啾這麼好,不聽他們亂說!”
周酒長久累積下來的委屈,終於在這一瞬宣泄了出來。
她原以為隻要她不去看不在意,就傷不到她,可沒想到遠在家鄉的奶奶竟也會看見,會這樣替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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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酒在奶奶家一連住了好多天,期間努力不去看任何有關宋佳妮和裴淮之的消息,然而宋安安這冤家始終陰魂不散,屁大點事都要發動態。
也不知費了多大功夫,找來了好幾年前那篇報道翡落灣的新聞,轉發到朋友圈。
評論下一堆名媛千金在羨慕。
【什麼意思!佳妮姐要開始裝修婚房了嗎!】
宋安安假裝謙虛:【哈哈哎呀還沒有那麼快啦~】
【翡落灣做婚房!太豪了!】
【祝久久!】
【早生貴子!】
周酒此刻已經想開許多,暗笑這婚房都被老娘睡了十多年了,隨手留了個評論:【三年抱倆!】
宋安安立刻回了個【??】
嫌少?周酒反手又補了點:【一胎八十寶!】
很快宋安安就私聊罵過來了:【你是不是有病?豬都不能生那麼多!】
周酒忍不住笑了下,誰讓你舞到我麵前。
隨後的幾天,她陸續接到取消所有通告的電話,她先前資源雖差,但也沒到這地步,很明顯是裴淮之授意。
這白月光的枕邊風果然厲害,明明是她提出的分手,到頭來連掉幾天眼淚的還是她,而裴淮之不僅沒有因為她的忽然離開受到任何影響,甚至還積極主動地斬斷了與她的所有牽扯。
似乎在一起這麼多年都是假的,不過也隻有她自己認為是真愛,在裴淮之眼中,她隻是根本不能和宋佳妮相提並論的贗品。
好在她早有心理準備,這些都在她預料之中,先前在裴淮之身邊乖乖聽話時,尚且隻有零星工作,網上黑粉如潮,如今得罪了裴宋兩家,往後在娛樂圈大抵是無路可走了。
不過也好,至少不用再和宋安安同框比較,忍受經紀人騷操作引來的無數罵名,平白讓奶奶一把年紀替她操心。
周酒想了幾天,準備另尋出路,弄了份簡曆,瞄準那些包吃包住,朝九晚五的穩定工作投了出去。
隻是現實比她想象中要難上許多,本以為以她當初雙料第一進最高戲劇學府的經曆,找到一份專業對口的穩定工作不難,至少教小朋友表演綽綽有餘,然而表演方向的孩子未來勢必要走向娛樂圈,誰都不願自己的啟蒙老師是個黑粉無數,被趕出大眾視野的過氣藝人。
眼看簡曆一份份石沉大海,周酒已經不抱希望地思考起,是種地更能賺錢還是賣魚更能賺錢時,星策娛樂給她打來了電話。
是個周酒沒聽說過的小公司,她上網查了一下,雖小但正規。
主要工作內容就是給公司短視頻分部那些主播做演技培訓,於她而言專業對口且小菜一碟。
重點是,每月三千八,包吃包住,朝九晚五,五險一金,還不用被宋安安拉踩,不用被黑粉詛咒全家。
周酒當即和奶奶告了彆,帶著行李上了大巴,原本她還在操心回到江城頭幾天的住宿問題,哪成想從奶奶給她帶的零食包裹裡,翻出了皺皺的一千塊錢,周酒眼睛忍不住紅了又紅,不過好在能解決燃眉之急了。
麵試之前,她去了趟天恒,帶上了這些年經紀人違約在先的資料文件,準備把約解了。
經紀人原想刁難她一番,直到接完一個電話後,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