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有四年而已,他們早忘了,怎麼偏偏她的記憶倒越發清晰。
怎麼偏偏隻有她這樣不爭氣。
她反手在眼睛上擦了又擦,不允許自己再為這家人掉半滴眼淚,仰著頭閉上眼,忍得肩膀都控製不住地抖。
小腹再次墜得生疼,周酒這下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來,忙鑽進裡頭的衛生間打開來檢查。
見到熟悉的紅色時,才忽地想起裴淮之方才同她念叨的話,算算日子,也就這兩天了。
他倒是算得準。
周酒手足無措地躲在衛生間裡,她出來的時候渾渾噩噩,身上單薄的針織連衣裙,連個口袋都沒有,手機也丟在酒桌上沒有帶出來,此刻兩手空空,仔細看還能發現裙身上沾了點血色,即便是要出去也不好出去。
她委屈地癟下嘴,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疲憊又無助過。
然而幾乎是下一秒,衛生間外忽然有了動靜。
緊接著聽到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周酒不自覺收緊手心,沒敢吭聲,隻覺得來人那有力的呼吸聲聽起來,不像是女人。
“酒酒?你在裡麵嗎?”
男人磁沉又熟悉的嗓音突然在這個安靜又閉塞的小空間響起時,周酒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遲疑著沒敢應聲,裴淮之卻能感覺到她就在裡頭,語調十分溫柔:“彆害怕,是我。”
幾乎是一瞬間,周酒那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帶著哭腔的奶音忍不住應了他一聲:“嗯……”
隔著一扇門,她甚至能聽到裴淮之在門的另一邊鬆了一口氣。
“就知道你在這。”裴淮之這會兒語氣裡沒了方才不確定時的急。
周酒此刻眼眶裡滿是眼淚珠子,鼻音重得要命,嬌裡嬌氣還帶著哽咽地數落他:“你怎麼跑進來了……這是女廁所呀……”
裴淮之自嘲地輕笑了聲:“看你出來這麼久了還沒回去,手機也沒帶上,我擔心,就出來找找你。”
周酒癟著嘴,委屈卻又仍舊逞著強:“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擔心我們家酒酒長得這麼漂亮,出來這麼久,被彆人拐跑了怎麼辦?”裴淮之聽出她情緒不太對勁,語調都溫柔了幾個調。
周酒“切”了聲,嘀嘀咕咕:“誰是你們家的……”
裴淮之繼續道:“我還擔心,我們家酒酒要是覺得委屈了,我卻不在你邊上,你怎麼辦?”
周酒眼睛控製不住發酸,手都已經搭在門的開關上了,委屈巴巴地控訴他:“我委屈你卻不在的時候多了,哼。”
裴淮之也不管她說的是事實還是撒嬌的氣話,此刻一句都不反駁,她說什麼是什麼,全盤接收:“嗯,是我之前做得不對做得不好,你批評我指點我,我就好好改。”
周酒這會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誰敢、批評你呀……”
“開開門好不好?我看看你。”裴淮之站在她的隔間門前,遲遲沒等到周酒再回應,“是不是親戚來了?我剛剛就看你總捂著肚子,疼了嗎?弄裙子上了?”
周酒語氣聽起來像個小可憐,揪得裴淮之心頭生疼:“嗯……”
“沒事,你先出來,隻有我在外邊,剛剛已經讓人把這層的洗手間封了,沒其他人。”裴淮之這會兒是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幾乎是哄著她的。
下一秒,隔間門哢嗒一聲開了,裴淮之輕輕推開門,就見那小小的隔間裡頭,周酒可憐兮兮地癟著嘴,嘴唇上委屈的都能掛個小油壺,攤著兩隻白嫩嫩的手不知所措,抬眸看他的一瞬間,眼淚珠子忽地跟不要錢似的,終於啪嗒啪嗒斷了線般往下掉。
裴淮之心疼得要死了,趕忙上前,一把將人摟進懷裡,大手輕輕地在她背後一下一下輕輕安撫著。
就聽見小姑娘嚶嚶嗚嗚帶著哭腔嘀咕起來。
“我沒注意,還弄到外邊了,手上也有,裙子也有,我還沒有那個……”
周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遇上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做女生的,這樣的事過去也常碰到,可如今裴淮之忽然出現在麵前,柔聲詢問她,她那股委屈勁兒便忍不住愈演愈烈,幾句話說完,眼眶便又重新濕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總用手捂著肚子,出來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怕你等得著急,我就先過來了,路上讓酒店服務員去拿了衛生巾,一會兒就會送過來。”裴淮之扣著她柔軟的發絲,感覺到周酒全身都在微微地抖。
隨之而來的哭泣像決了堤,她像是忽然找到了個發泄的出口,將臉埋在裴淮之溫暖寬厚的懷中放聲大哭:“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呢?”
“沒有的事。”
“媽媽不要我,爸爸不要我,哥哥也不要我,你們都不喜歡我。”
裴淮之緊緊將人摟住,磁沉的嗓音輕聲地哄著她:“我要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