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妮這話一出,工作室內幾個眼睛都熬紅的人麵麵相覷,似乎每一個人臉上都寫著大大的不解。
在這個圈子裡混的,沒有人不知道身後的權勢背景有多麼重要,宋家姐妹當初能在短短的幾年之內,在娛樂圈中混得如魚得水,不也都仰仗了身後宋家甚至是裴家的名頭。
非要算起來,根本找不到幾個藝人真能像鏡頭前包裝出來的人設那般,無依無靠乾乾淨淨。
若是放在平時,想要營造一種獨立自主不靠家族,全憑自己的努力和天賦勇敢逐夢的人設,倒也說得過去,然而此刻已經到了定生死的緊要關頭,已經沒有任何時間和理由留給宋佳妮清高和驕傲。
哪怕先前與家裡頭關係並不融洽,抑或是當初家人並不支持從事演藝圈這條道路,該低頭的時候也得低頭,畢竟是親閨女,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再者說,以宋佳妮出道至今都冠著宋家名頭大做文章的架勢,怎麼看在家中也是有所分量的。
經紀人臉色又黑了好幾個度,隨手將手機砸在一旁辦公桌上,扯著嗓門嗤她:“宋佳妮!現在已經不是能輪到你清高的時候了!”
宋佳妮手指緊緊捏成拳,用力過度,指甲幾乎都快嵌進肉裡了,然而此刻這丁點皮肉之痛根本沒法讓她察覺,她深吸一口氣,把胃內翻滾的惡心強行壓下去,而後稍稍回了點神,仰起頭,仍舊努力擺出她過去這幾年,在工作人員麵前慣有的高高在上,啞著嗓音冷嘲道:“公關本來就是你們的分內之事,這應該不用我來提醒你們吧?拿著我的錢就該替我辦事,你們這是給人服務的態度嗎?這件事本就是在你們公關上出了差錯,現在反倒要我親自出麵替你們的過錯善後,你們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宋佳妮語氣冷冰冰的帶著嘲諷和訓斥,字裡行間絲毫不願放下身段,嘴裡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極力撇清自己,壓根沒有想到,這一屋子的人到底是在為誰出謀劃策,又是因為誰的過錯而放棄掉失眠時間,頂著兩個黑眼圈熬著這最晚的夜。
她這話一出,立刻激起一屋子人的不滿,經紀人就差沒將平板直接砸她臉上了:“我勸你最好搞搞清楚,你以為這一次還和之前一樣,靠我們自己公關就能替你兜底嗎?你該不會是還沒理清楚,這次可不僅僅是天恒要搞你!是巷深!你可彆告訴我巷深背後那位是誰你不清楚,那位是我們在座的任何一個人能惹得起的嗎?!還公關?你不想要命我還想多活兩年!”
“先前我還真他媽以為你有那本事,能勾搭上那位,現在看來也不過就是個笑話罷了。”
經紀人正在氣頭上,邊上其他工作人員的臉色也不好看,罵人的話還沒說完,公關部那位坐在辦公桌前,一人操作好幾台電腦手機的小哥口氣裡帶著忐忑,忽地開口道:“天恒那邊透了巷深的口風過來,說是最後再給我們幾天時間,希望我們事無巨細把這麼多年來對周小姐做過的事情全盤托出,但凡漏了一件,整個工作室都彆想在江城混下去了……”
要知道江城幾乎可以算得上整個娛樂圈的命脈,若是在江城混不下去,也就意味著這輩子的職業生涯就斷送在此。
不僅如此,依照天恒那邊透過來的口風,再放任宋佳妮任性下去,彆說是職業生涯,這一屋子的人後半輩子都彆想好過。
眾人聞言,臉色紛紛沉到穀底,方才或許還像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此刻立刻將所有的矛頭全都指向宋佳妮,也不管她身後還有什麼背景,個個都變得陰陽怪氣起來,開始內訌。
“我可不想這輩子就這樣毀了,我爸媽還等著我還老家的房貸呢……”
“笑死,我們替她做了多少年公關,次次都是大事,次次都是虧心事,某些人自己賺得盆滿缽滿,就拔兩根毛給我們,還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氣昂的樣子,當我們是乞丐還是狗啊。”
“我他媽早就想說了,要不是有我們,就憑她這長相演技也能踩著周酒上位?周酒當初還在公司的時候,雖然自己賺得少,可對待身邊人可大方著呢,脾氣還特好,一點兒架子都沒有。”
“虧某些人還是宋家千金呢,我先前聽說宋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好人,起家之後沒少捐款做善事,怎麼居然還能養出這種自私自利傲慢又自以為是的女兒。”
“可不是麼,天天踩著周酒往上爬,要我看,周酒那溫軟的性子倒是和宋家人如出一轍,先前宋家夫人來咱們公司探望的時候,要不是渾身打扮得太過矜貴,和周酒那農村出身的根本搭不上邊,那說話的口氣一出,我還以為是周酒媽來了呢!”
“對對對,要是不說,我還真以為周酒才是宋家千金呢,甚至連長相都和宋家太太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最後這句話也不知是誰說出口的,還沒來得及說完,宋佳妮便像是被踩中了什麼痛處般,發了瘋似的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著對方便撲了過去,全然沒有了平日裡淑女端莊矜貴自持的模樣,一把抓住人家的衣領,咬牙切齒情緒異常激動地反駁道:“你們在放什麼狗屁!我才是宋家的親生女兒!你們長沒長眼睛!我才是和宋太太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被攥住衣領的小夥子懵了一瞬,反應過來之後猛地抬手擋了一下,原本隻是想將這個瘋子從自己跟前推開,哪成想下一秒,宋佳妮因為吐了一晚上,渾身無力腳下發軟沒法站穩,竟一頭撞向了辦公桌沿。
女人下意識尖叫了一聲,而後從桌邊直直摔到了地上,周圍的人非但沒有上前攙扶,甚至還下意識地往後小退了兩步。
似乎是撞到了鼻子,宋佳妮雙手捂著臉,趴在地上遲遲不肯站起來,整個人不住地顫抖,看起來精神都有些恍惚。
經紀人沉著臉,定睛瞧著宋佳妮的異樣,眯了眯眼,忽地想起了些前兩年的事來,她忽然毫無顧忌地開口:“我記得從好幾年前開始,你就不停地照著周酒的模樣在自己臉上動刀子,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嫉妒她的一夜爆紅,可這些年下來,周酒在娛樂圈早就沒了位置,被你甩得遠遠的,可你居然還是對她耿耿於懷,在臉上動刀子的次數越來越多,和她整得越來越像。”
“而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去找你身份高貴的親爹親媽幫忙,倒是在我們這裡撒潑甩臉子,宋佳妮,你連前途都不害怕毀掉,到底在害怕什麼——”
“好!”,宋佳妮似乎害怕經紀人再追問下去,強忍著鼻子的劇痛撐起身子來,一改方才的傲慢,竟直接就著跪姿幾步爬到經紀人腳邊,雙手扯住她的褲腿,眼神裡帶著哀求的意味,“你彆說了,我有辦法,我自己去解決,不會連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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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宋佳妮的徹夜煎熬不同,周酒裹著被子,安安穩穩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整覺,一覺睡到自然醒。
初初睜眼時,習慣性地在床上翻了個滾,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到了床的另一側,纖細白嫩的小手從被子裡頭伸出來,摸出手機瞧了眼時間,還能再美滋滋賴上半小時,不自覺彎了彎唇角,安逸得沒有半點緊迫感。
而後隨手抱住身邊另一個軟乎乎的枕頭,片刻之後才發覺,鼻尖嗅到的味道似乎格外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