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門半開著,裴淮之吊兒郎當地靠在紅木雕刻的躺椅上,手裡握著個茶杯,漫不經心地轉著。
邊上站著個約莫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五官眉眼和裴淮之幾乎無二,應該就是他那父親。
裴父雙手背在後腰,聞見茶香飄了出來,淡聲道:“你媽媽生前最喜歡這茶。”
裴淮之“嘖”了一聲,不耐煩地將茶杯丟回茶幾上。
“彆不愛聽。”裴父聲色裡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氣魄,隻剩下些許無奈。
裴淮之抬了抬眼:“你覺得她在那邊,還願意被你提起嗎?”
裴父沒答他,靜了會兒。
半晌後才開口:“你都有鐘愛的人了,怎麼還不能理解爸爸。”
這回換裴淮之默不作聲了。
“喜歡人家就好好對人家,外頭風言風語都多少年了,要真喜歡,就把人帶家裡來,趁奶奶爸爸都還在,早點兒把事辦了吧。”裴父長歎一口氣。
裴淮之歪著個頭,離經叛道的:“婚姻真能鎖得住人嗎?像你和我媽當初那樣?一個死,一個半死不活。”
“淮之!”
裴淮之收了聲,他如今也不是小孩了,知道個中苦楚,當年將他媽的死全算到父親頭上,如今回想起來,其實也怪不了他。
這老頭也挺可憐的,一輩子沒再娶過,隻惦記著那個死都要跟彆人走的女人。
裴父平靜問:“那小丫頭要是喜歡上旁的人,你倒願意成全了?”
裴淮之想都沒想:“不可能,她隻會喜歡我,也隻能是我的。”
“一個樣。”裴父輕笑了聲,“祖傳癡情種。”
“婚姻能不能鎖得住一個人爸爸不清楚,但是至少在雙方還相愛的時候,能給對方最需要的安全感,不要因為爸爸媽媽的問題,對這些事產生抗拒。”
裴淮之懶懶地伸手捏了捏後頸:“我倒是想,人家不願意了。”
周酒緊了緊手心,心臟跳得飛快,隻想趕快離開。
哪成想一回身直直撞上了身後的宋安恒。
這個大冤種居然還沒走?
周酒憤憤瞪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跑,就聽見茶室傳來裴父的聲音,話是對裴淮之說的:“你家小丫頭來了?”
裴淮之“嗯”了聲。
“領進來爸爸瞧瞧。”
裴淮之懶洋洋地起身:“那也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見你。”
下一秒,男人走到她跟前,牽起她的手時,眼神在後邊的宋安恒身上停留了一秒,隨後又回到周酒身上:“我爸說想見見你?行嗎?”
周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裴淮之說:“我知道,我還排著隊呢,但是情況特殊,先插個隊唄?”
畢竟是長輩開口,周酒也不好拂了麵子,隻能點頭答應。
待到宴會結束之時,已經將近零點。
周酒被裴淮之牽著,昏昏欲睡。
男人低頭瞧了她一眼,輕笑了聲,淡定地走到她跟前,趁人沒防備,俯下身,當著眾人的麵,竟直接將小姑娘一把背到背上,光明正大地出了宴會廳。
周酒在他寬厚的脊背上愣了許久,而後才反應過來,害臊地掐著裴淮之的耳朵,壓著嗓音:“你乾嘛呀!”
“看你困得都走不動道了。”
周酒咬著唇,貼著他後背的心跳撲通撲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覺得到。
裴淮之得寸進尺:“這麼晚了,要不就回翡落灣住一晚吧?明兒一早我再給你送節目組去?”
周酒這會兒倒是十分清醒,死守著今晚已經被攻陷過很多次的底線:“不行。”
“一晚都不行?”
“不!行!”
“好好好,我給你送回酒店去。”
黑色跑車最終停在了酒店門口,臨下車之時,裴淮之忽地開口問她:“你……宋安恒剛才找你了?”
周酒愣了愣,“嗯”了一聲。
“說什麼了?”
“說你小時候和他妹妹結過婚了。”周酒倒是不太在意的樣子,隻搖搖頭,“嘖”了聲,“沒想到你從小就乾這種缺德事。”
裴淮之:“……”
男人忽地又想起在洗手間門前瞧見的方雅珍,猶豫片刻後開口問她:“當年你和宋佳妮抱錯了這事,是誰和你說的?”
周酒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這個,過去這麼多年,裴淮之從來沒有這樣直白地提起她的痛處,小姑娘垂了垂眼:“我媽。”
“後來那個?”
“嗯。”
“宋家人和你說過嗎?”
周酒搖搖頭:“連好好道個彆都沒有,趁我睡著了就把我送回去了,一覺醒來就再沒見過他們。”
裴淮之緊了緊後槽牙:“還有誰和你提過?”
周酒回憶了一下:“宋佳妮,宋安安?好像沒彆人了,怎麼了?”
裴淮之:“沒事,隨便問問,好好休息,很晚了。”
周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