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輕手輕腳下了床,當心把他弄醒,還特地放輕了腳步。
站在窗前吹著冷風的時候,腦海中不斷地回憶今天發生的一切。
原來那時候是直播,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她鳩占鵲巢,偷了彆人整整四年人生了嗎?
真討厭,宋家人要是也看了直播,應該也知道她就是當年她們不要了的孩子了吧。
周酒緊了緊手心,心裡莫名堵得慌。
夜裡裴淮之驚醒之時,床鋪上已然是空空蕩蕩。
原以為周酒隻是起夜,可找遍了整個翡落灣也不見人影。
裴淮之難得慌了神,正要打電話找人時,收到了周酒發來的消息:【我隻是心情有點不好,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彆擔心我,我很安全,也會照顧好自己,過幾天就會回江城的,不用找我哦。】
再打過去時,電話已經關機了。
小漁村狂風大作的當天晚上,是周酒回到這裡的第三天,奶奶被叔叔接走照顧養老了,臨走前給她寄了鄉下家裡的鑰匙,告訴她想回來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回來。
隻是她沒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裴淮之也是在第三天的晚上找到她的。
小屋二樓的臥室點著燈,周酒安安靜靜坐在窗前,裴淮之大老遠便能看見她。
見到她平平安安的一瞬間,長舒了一口氣。
而後才注意到自己一身雨水渾身狼狽,也沒立刻上樓找她。
隻朝著不遠處的沙灘跑,跑得越遠,透過二樓的小窗,便能看見更全的她。
也不知是什麼緣由,周酒下意識抬眸往窗外海灘瞧了一眼。
隱約見到不遠處有人在跑。
莫名其妙的,她開了去往陽台的門,趴在二樓圍欄上,再次朝著海灘方向望去。
這回看得更清晰了些,是裴淮之。
小姑娘幾乎是一瞬間便衝遠處喊了出來:“裴淮之?”
男人動作頓了頓,而後在雨中回身看她,而後歪著頭衝她揮了揮手。
周酒雖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可是直覺讓她知道,他在笑。
小姑娘此刻隻想找到傘,跑出去將他接回來。
隻是還沒來得及,就聽見裴淮之雙手交叉:“彆過來,雨大,冷。”
周酒:“那你過來!”
裴淮之像是沒聽見,又像是刻意不回,隻一個勁地在沙灘上跑著。
周酒站在二樓,遠遠看去,隱約覺得沙灘上被他跑出了圖案來。
然而雨下得實在太大,還沒等他跑完,便立刻被衝刷殆儘。
男人不厭其煩,淋著雨,一遍一遍繼續重複著。
後來大概是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雨勢漸漸轉小,沙灘上的字跡便越發清晰。
對不起,但好愛你。
周酒眼淚一瞬間便控製不住地往下掉:“裴淮之,你回來。”
“好。”
男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渾身都是濕的。
周酒罵了句:“你有毛病啊?你車呢?淋什麼雨?十八歲年輕小夥子嗎?”
“抄近道過來的,車停半路上了。”男人嘖了聲,“什麼意思啊?嫌我老?二十八一樣讓你幾天下不了床。”
周酒狠狠往他身上砸了一下。
“彆臟了手,我這身上全是泥點子。”
“進來吧。”
“不進去了,等會兒把你屋裡弄臟了。”
裴淮之一隻手伸進口袋裡,看著她:“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
裴淮之掏出了個芭比首飾盒,裡頭是當年在她家結婚的時候,兩人互相給對方戴上的塑料鑽戒。
周酒驚得睜大了眼。
“宋安恒不是和你說,我和他妹妹結過婚?還好意思說我從小就沒乾好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誰逼迫我不乾好事的。”
周酒拿著那戒指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
裴淮之輕笑了聲:“驗貨呢?誰都記得,獨獨不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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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酒當天晚上便和裴淮之一塊回了江城。
在車裡時,裴淮之問:“回翡落灣嗎?”
周酒搖搖頭。
男人“嘖”了聲:“沒良心的。”
周酒為自己辯解道:“耽誤了太多時間了,還要排練呢,決賽也快了……”
裴淮之揉了揉她頭頂:“行,決賽完就把你拐回家去。”
這些天來,周酒一直沒上過網,甚至連手機都沒開過,以至於當天晚上回到酒店送走裴淮之之後,見到宋家兩口子苦苦等在門前時,一臉懵。
哪成想才將房門打開,方雅珍便直直跪在了周酒麵前,泣不成聲。
“寶寶啊,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爸爸媽媽把你弄丟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你。”
“媽媽找了你好多好多年啊,去過好多好多地方,怎麼找都找不到,從來沒想到你竟然就被那女人藏在我們身邊……”
方雅珍如今想起當初為了宋佳妮去找周酒,周酒委屈地說著“我也會有人心疼啊。”“放心吧,我媽也不心疼我。”的時候,心裡就揪得生疼。
她們的寶貝女兒,掌上明珠,她們的小公主,就在她們眼皮子底下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周酒茫然地後退了兩步。
宋成山臉上的眼淚同樣止不住:“爸爸媽媽從來沒有不要你,你本來就是我們的親女兒,當年你和宋佳妮去小樹林玩,之後就再沒回來,媽媽急得昏過去好多回,怎麼也找不見你。”
“孩子,爸爸媽媽怎麼可能舍得不要你呢。”
周酒從沒想過事實竟然會是這個樣子,難怪林淑娟將她換回來,卻仍舊惦記著宋佳妮,對她絲毫不在意。
原來她本來就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周酒不可置信地深吸一口氣:“那、宋佳妮……?”
宋成山顫巍巍開口:“是林淑娟的女兒,這幾天都查清楚了,當年我們領養她,也並非偶然,沒想到這麼多年,竟然養了個這麼可怕的東西,真是引狼入室。”
周酒一時半會兒沒法消化這麼大的信息差,宋家夫妻倆實在不想剛剛找回女兒,便離她太遠,最後在她隔壁開了間房,陪在不遠處住了下來。
夜裡,周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最後還是沒忍住和裴淮之通了電話。
“你知道?”
“也隻比你們早知道了幾天。”
周酒咬了咬唇,說不上來是怎樣的心情。
裴淮之叮囑道:“宋佳妮跑了,前些天我隻顧著找你,沒管這些事,她太瘋了,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裴淮之擔心她害怕,儘量不說得那麼沉重。
哪成想沒過幾天,宋佳妮竟然真派人找了上來。
當天周酒剛排練完回來,正巧想順路買點零食,才剛一走到路口,一幫人便衝了上來。
兩頭都有人,無處可逃,她驚得尖叫了聲,被擄上了車。
隻是上車之後沒人綁她也沒人恐嚇,等她稍稍平靜下來才發現,這車似乎是裴淮之的。
車上坐了幾個黑衣保鏢,其中一個還順手將一袋零食遞給了她:“小姐,讓您受驚了。”
周酒:“?”
“您放心,我們是裴總派來的,和剛剛旁邊那夥人,不是一夥的,你可以打電話給裴總問問看。”
周酒立刻撥通了裴淮之的電話,那邊很快接了起來。
“裴淮之。”
“嗯,我知道,彆害怕,他們已經通知我了。”
“什麼情況啊?”
“你現在車上的人,都是我派過去24小時保護你的,之前沒告訴你是擔心你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剛剛應該是遇到宋佳妮那邊的人動手了,他們才將你帶到車上,我很快就過去,你放心。”
周酒稍稍鬆了口氣。
保鏢大哥還在道歉:“周小姐,實在抱歉,情況緊急,讓您受驚了。”
“沒事沒事。”
隻是沒出一會兒,車速忽然快了起來,周酒隨口問了句:“怎麼了嗎?”
還沒聽到有人回答,便聽見司機給裴淮之打去了電話:“裴總,我們車後邊好像一直有人在追,車速太快了,我們不敢貿然停下,怕出事啊……”
周酒下意識轉過身去看向後方,驚得脫口而出:“是宋佳妮。”
裴淮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彆停下,發給定位給我,我馬上過去,酒酒,你彆害怕,我馬上就來。”
周酒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隻是一瞬間,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幾分鐘之後,周酒在車後方看見了熟悉的車輛。
副駕駛上的保鏢也立刻開口道:“裴總來了。”
然而宋佳妮那輛車像發了瘋似的緊追不舍,司機不得不往人群稀少的環海路上開,以免傷到他人。
“媽的,這女人是想撞死人啊。”
周酒咬著手指頭不敢吭聲,隻盯著不遠處裴淮之的車輛。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一陣劇烈的撞擊聲之後,身後方的兩輛車齊齊從道路上撞進崖下深海。
周酒眼睜睜地看著裴淮之的車消失在自己眼前,張著嘴,已經喊不出聲來了。
司機緩緩將車停下,不知道該怎麼同她說話。
“裴總他,應該是怕那輛車撞上你……所以——”
周酒咬緊牙,眼淚不停地流:“我知道。”
警車來得很快,宋佳妮被從底下弄上來的時候,還有氣,直接扣進了醫院。
隻是遲遲沒找到裴淮之。
周酒蹲在路邊怎麼都不肯走,換誰勸都沒有用。
母親方雅珍趕來的時候,隻能緊緊地將她抱著。
小姑娘一哭便是半個多小時,抽噎得說不出話來,而後忽然瞧見遠處海礁似乎有什麼在動彈:“我看到,我看到了!裴淮之回來了!”
她激動得站起身來,眼睜睜地看著那男人從礁石陡崖處一點一點攀了上來。
最後從不遠處的環海路邊上攀了上來,笑著衝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想都沒想,一瞬間便衝他飛奔而去,直直砸進男人胸膛。
“你嚇死我了!!裴淮之!!”
男人滿是血痕的手攬在她腰間,喘著粗氣笑了下:“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的,彆給我打疼了。”
他伸手捏了捏周酒滿是淚痕的臉頰,笑道:“怎麼樣?沒騙你吧?不是早和你說了,以前在特種隊的時候,徒手過泥江攀陡崖,沒少練過,就是太久沒複習了,稍微有一點點生疏,慢了些。”
“厲害吧?不是白練的,咱們的軍|人可是每一個都這樣可靠。”
他笑得輕鬆,可周酒知道有多可怕。
她是眼睜睜看著他撞入海裡的。
“彆說了,你快點去檢查。”周酒推著他往救護車那邊走。
裴淮之仍由她推著,手一個勁在口袋裡掏:“還好這倆都沒丟。”
一個是小時候的芭比大鑽戒,另一個,是比芭比大鑽戒還大的貨真價實的鑽戒。
“晚上能陪我回翡落灣嗎?彆等到決賽之後了,讓我插個隊吧?”
周酒癟著嘴,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好,我們今晚就回去。”
“那以後彆再走了。”
“不走了,你就等著一輩子伺候我吧。”
“好,我的公主陛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