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二樓的一扇百葉窗後麵,李建昆透過縫隙,打量著一樓大廳一角的矮小青年男人。
值得一提的是,孫震義的身高僅有一米五左右。
從他的一身頹然中,李建昆已然明白是個什麼情況了,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告訴他,我不在,讓他改日再來。”
旁邊的老孫頷首:“好。”
李建昆示意他湊近幾分。
等老孫湊過耳朵後,李建昆又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兒。
老孫聽著聽著,愈發感覺不對頭,不明白大老板為啥這麼看重這家夥,挖空心思想把他招致麾下。
咱講道理,以大老板的身份、財富和地位,想招攬人才難嗎?
保管數不清的高級人才要爭破頭。
這小矮子算個啥?
但,咱也不敢問呐……
老孫想起今天美元大跌的事,微微晃了晃腦子,把這些有的沒的甩了出去。
他想,這小子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是的,必然!
不多時,老孫下樓,和孫震義碰上麵。
聽說那位不在這兒,孫震義哦了一聲,露出恍然表情:“今天是在證交所那邊對吧。”
儘管他也在,但是沒遇見很正常。
人家這種資本大佬,肯定不會像他一樣待在交易大廳。
老孫擺擺手:“沒有沒有,逛富士山去了。”
孫震義睜大眼睛,感到震驚。
今天對他來說是個重要日子,對那位也一樣,不同的是,他虧出翔了,人家賺得盆滿缽滿。
在這樣的日子,去逛富士山?
就算一大早去的,股市開市後,得知消息,應該也會火速趕回來吧。
老孫看出他所想,笑眯眯說:“你以為做空美元的這筆交易,對我們老板來說,算很大個事嗎?
“不,不,小兒科罷了。
“一來,他篤定會做空成功。那還需要時刻關注嗎?
“二來,區區五億美金,隻是我們老板這一輪股市投資的一個零頭。”
區區……
零頭……
孫震義雙目圓睜,嘴唇翕合,半晌說不出話。
老孫目露敬畏,眸子裡閃爍著小星星,倘若是裝的,奧斯卡該頒給他一個小金人:
“彆看我們老板乍一看,似乎有點不著太調,畢竟年輕嘛,又富可敵國,但他辦起正事來,可不是這樣的,是個很認真且努力的人,你是沒有見過。”
他瞥了眼孫震義:
“你小子,難得我們老板對你起了一絲愛才之心,竟然不知道把握……
“行啦,先回吧,改天再來。”
孫震義躬身致歉,遂問:“那我應該哪天來?”
老孫:“不知道。”
孫震義:“?”
老孫剮他一眼說:“咋了,我們老板是你想見就見的?那天見到他,是因為他正好在和我談事,算你小子走運。”
孫震義尬笑,彎腰:“是,是,我會多來幾次,再碰碰運氣。”
“好在你和我們老板也算有點交情了,他如果在的話,應該會見你。”
老孫撂下一句話後,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孫震義戳在快要打烊的交易大廳內,呆愣了好一會兒,心情十分複雜……
……
……
美元持續大跌,不僅是在日苯引發極大動蕩,全世界都仿佛山崩海嘯了一般。
經濟是頭等大事。
作為唯一的世界通行貨幣,莫名其妙的突然大幅貶值,肯定是行不通的。
金融市場需要一個解釋,全世界也需要一個解釋。
在完成相關布局、五國聯手乾預外彙市場、誘導國際遊資大肆拋售美元,大勢已定後,終於有人站出來發言了。
今天上午,漂亮國財政部部長貝克,和該國國際經濟研究所所長弗日德·伯格斯藤,一起接受了記者采訪。
貝克向世界公布了《廣場協議》的部分內容。
他的原話是這樣的:“……感謝全世界人民對於美元的信賴,但其實作為唯一的世界通行貨幣,美元被嚴重高估了,這帶來了一係列對於我們來說,很不好的影響。
“比如美國優質的商品,缺乏出口競爭力,貿易逆差逐年擴大。
“比如政府預算赤字的逐年攀升,等等。
“我們必須做出一些改變。
“我們將合理地調整美元對主要貨幣的彙率,進行有序的貶值。
“此舉不僅會造福美國人民,帶來更多的商機和就業機會,對於其他許多國家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伱們的錢變得更值錢了……”
伯格斯藤在麵對話筒時,還不忘多次進行口頭乾預。
比如他有句話是這樣的:
“哦不不,美麗的記者小姐,這不是一個短期行為,我無法具體地告訴你,美元最終會貶值到什麼程度,這要看市場的自由調劑,連上帝都無法預測,我隻能告訴你:這僅僅是個開始……”
全世界嘩然。
受其影響,一方麵,國際金融市場上,美元拋售的情況愈發瘋狂,美元的價值直線下跌。
另一方麵,貝克口中的主要貨幣,像是日元,蹭蹭暴漲。
日苯金融市場上,當天新湧入的財富,達到曆史之最,全是做多的交易。
貝克口中的“許多國家的錢將變得更值錢”,未必有許多,但至少包括日苯。
日苯人民狂熱了,都嗅到一種暴富的氣息。
……
……
啊!
嗬!
西武集團的社長辦公室裡,仿佛變成了一個固態空間,無儘的懊悔融入其中,使得空氣似乎粘稠如漿糊。
堤義明坐在紅木桌台後麵,麵色鐵青,比死人的臉還可怕。
心裡的鬱結無論如何都無法宣泄乾淨,以至於他嘴裡斷斷續續地發出低沉的古怪聲音。
自從收到《廣場協議》出台的消息後,他就變成了這樣。
他的辦公室,也成了生人勿……不,誰也不敢靠近的地方。
甭提堤義明本人,連西武集團最普遍的一個小職員,現在也明白,他們集團,他們社長,數天之前,做出了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
簡直……可以用敗家來形容。
美元對主要貨幣大幅貶值,日元暴漲,這會帶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
可以這麼說,日苯什麼東西都會跟著漲。
且越貴重的東西,漲得肯定也越多,在人民變得越來越有錢後,也注定會成為投資的香餑餑。
日苯什麼東西最貴重?
對於一個島國而言,這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稍微懂點金融的人,用屁股想都知道,股市和不動產市場,將會成為未來最大的聚寶盆。
要知道,西武集團旗下的不動產公司,經過堤家兩代人的努力和積攢,曾擁有全日苯最多的商業地皮。
然而,集團把它賣了,社長把它變現了。
就在數天之前……
這買賣,真是虧到姥姥家了。
難以想象那些地皮,很快會在資本市場上多麼受到追捧,其價值將會翻增到何種程度。
西武集團有技術員,悄默默進行了測算:
假如美元對日元貶值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日元對美元升值一倍。
那麼地價本身就會翻一番,再加上社會溢出的財富,必然會大肆投向不動產市場……
如果,西武不動產公司仍在他們社長手上。
社長或許會成為世界首富……
該說不說,這名技術員是有真東西的。
前世,《廣場協議》簽訂後,僅僅兩年,日元對美元便升值了一倍。
現在是一九八五年,兩年後是一九八七年,那一年,堤義明成為了世界首富。
作為一個商人,與巨大的財富失之交臂,丟失了世界首富的寶座。
有多麼痛。
隻有堤義明自己心裡清楚。
噗!
一口老血從堤義明嘴裡噴出,灑在紅木桌台上,呈現出一種烏紅、猶如中毒了的色澤。
“這不是巧合。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
堤義明也不去拭擦嘴角的血跡,好像陷入魔怔,喃喃自語。
除了懊悔外,他心裡更多的還是憤怒。
然而,越是這樣想,他心中的怒火反而越來越萎靡。
那個李建昆,本身就比他有錢。
現在……更不用提。
最為重要的是,對方擁有他想都想不到的背景和資源,駭人聽聞到連《廣場協議》如此隱秘的行動,都能提前洞悉。
這樣一個人,你對他憤怒……有什麼用?
堤義明臉上浮現出一抹悲哀。
儘管很不想承認,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
他根本玩不過對方……
堤義明身上又湧現出一股頹氣。
遇到這個李建昆,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
……
是夜。
銀座大平層裡。
儘管大家都忙碌了一天,但是誰都沒有疲乏之態,有的隻是亢奮,和膜拜。
吳英雄手裡拿著一份《朝日新聞》,臉色漲紅道:
“昆哥,一切都被你言中了!”
張貴打趣問:“老大,你是不是會算命啊?”
冉姿剮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彆說,這是對老板侮辱。老板很明顯是運用對於世界格局、經濟大勢等諸多因素,超乎常人想象的深入理解和剖析,從而做出的合理預判。”
她說完補充一句道:
“不過在古時,或者現今的某些封建落後地區,神明往往就是這樣造就的——‘神’做出了精準的預測,土著們隻看到結果,無法理解過程,隻能歸於神跡。”
張貴:“你罵我土著?”
冉姿:“看著像。”
張貴:“……”
這屬於日常拌嘴,並不傷和氣。
事實上,冉姿雖然這樣說張貴,但是在她心裡,李建昆已然近乎神明了。
她想,又不是在世界政壇上廝混,這種五國聯手的秘密行動,竟然都能精準預判,這還是人能乾成的事嗎?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行啦行啦,搞得太誇張了。我上次跟英雄和小婉提了個頭,他們不也推測出了後續嗎,你們隻是沒朝這方麵想。”
冉姿並不掩藏眸子裡的仰慕之情,笑嘻嘻說:“想也想不到的。”
封曉婉附和,頗為感慨道:
“關鍵是那個頭,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往上麵想,也不敢想。”
過去,她總聽英雄說,昆哥如何如何了得,但因為沒怎麼接觸,事實上並沒有太大感觸。
後來對昆哥的商業帝國,逐漸多了些了解後,她很震驚一個同齡人,白手起家,怎麼可能在這樣的年紀,成就這樣的事業和輝煌。
現在,她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