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紅衣一臉愕然盯著李建昆,靜待他的下文。
然而,並沒有。
於是表情演變成了驚嚇,心頭翻起驚濤駭浪。
她一直沒向學長確認這些事,因為她覺得,學長總會在某個時間同她說清楚。
她不是那種喜歡事事刨根問底的女人,她認為即使是夫妻之間,也應該給彼此留有一定空間。
居然,都是真的?!
但。
哪怕是真的,你就這樣直接承認了?!
不僅是沈紅衣,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是一臉駭然。
心中想法與她大差不差。
既震驚於眼前這個男人,竟真的已站在世界財富之巔,又震撼於他直截了當地承認了這一點。
“你搞什麼?!”
沈紅衣望著李建昆眉頭緊鎖,繼而側頭道:“這一段不要記!”
沙沙……沙。
充當速記員的記者,頓住筆。
縣官不如現管,沈組長是他的頂頭上司,她的話不敢不聽。
再者說,她對象都成世界首富了……忒嚇人。
李建昆訕訕一笑道:“我想通了,其實、沒必要藏著掖著——”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產生多大後果?!”沈紅衣從沒有對他生過這麼大的氣。
以她身為資深媒體人的經驗,她敢篤定,這個消息如果見報,不亞於原子彈爆炸。
那樣的衝擊波,誰能頂住?
李建昆凝視著沈姑娘,正色道:“我既然這樣做,自然考慮過後果,彆擔心,繼續往下問。”
沈紅衣揚起手,準備將手中紙條撕個稀巴爛。
她才不乾。
正在此時,總編突然出聲道:“彆!”
沈紅衣蹙眉道:“陳總編,這場采訪……有問題,我不采了。”
陳總編卻沒理會她,望向李建昆問:“李……同誌,你看呢,還要繼續嗎?”
李建昆微微頷首。
“你!”沈紅衣小臉氣得通紅。
陳總編看向她道:“紅衣啊,你要真不想采,我讓其他人來,咱們要尊重采訪對象的意願嘛,哪能你說不采就不采?”
他心裡想的是:
臥槽。
這可是銷量爆炸的好機會。
難得采訪人這麼配合。
我們這邊怎麼能撂攤子?
不能夠!
李建昆起身拉扯著沈紅衣坐下,安慰道:“真彆擔心,你繼續往下問。”
沈紅衣沒搭理他,開始仔細審視紙條上餘下的問題。
良久,姑娘抬頭看看李建昆,又瞅瞅陳主編。
她想,她現在沒有退路了,即便她不采,陳主編也會讓其他人來采。
繼續……吧。
等到最後,倘若以她的權衡來看,這場采訪不能見報。
即使拚著犯錯誤,被開除公職,她也要將采訪稿搶過來毀掉。
然而,儘管做好了這樣的打算,眼神落在第二個問題上時,沈紅衣仍然心頭擂鼓。
太尖銳了。
沈紅衣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道:“你有多少錢?”
李建昆:“很多。”
沈紅衣:“很多是多少?”
李建昆:“自己都算不過來。”
第三個問題。
沈紅衣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貝齒咬著紅唇道:“你怎麼賺到的這麼多錢?”
李建昆目露回憶,緩緩說道:
“我大學學的是經濟,我的同學都選擇走了鑽研理論的路,而我選擇的是實踐的路。
“後來不是提倡實踐麼,有句話叫——實踐是效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沈紅衣眼神一亮,趕忙附和道:“沒錯!這句話最早見於《光明日報》,後麵得到社會各界的普遍讚同,各高校也因此時常組織實踐活動。
“你選擇實踐的方式,來做學科研究,沒有任何問題。”
親媳婦兒終究是親媳婦兒。
李建昆會心一笑,繼續說道:
“大學期間,因我畫畫還不錯,利用閒暇,在鴿子市替有需要的人民群眾手工畫像,賺到第一桶金,大概幾千塊吧。
“不過在當年,這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在場眾人心想,什麼當年,現在也是一筆橫財啊!
他瞄的,會搞錢的人,賺個錢怎麼這麼容易?
抽空畫個畫都能掙出大半個萬元戶。
他們哪知道,李建昆這錢掙的一點不輕鬆。
當年挑燈夜戰,手畫到抽筋的事,隻有三名室友清楚。
“我是研究生,學期不長,後麵我又做起了許多人看不起的個體戶——”
沈紅衣打斷李建昆道:“個體戶早已合法合規,隻要是正經營生,都應該受到尊重,您是一個有遠見的人。”
媳婦兒啊,不至於,你現在是記者的身份,這話怎麼好見報……
李建昆衝她一笑,接著說:
“當然乾個體戶,我又賺了些錢。
“最近關於我的新聞,我也看過,那個叫小芳的爆料者說的沒錯,手上有錢後,我和朋友一起,掛靠集體,弄了幾家工廠——”
沈紅衣適時插一嘴道:“掛靠集體辦廠,是政策允許的,有助於拉動地方就業,還能給相關集體來到一定收入,這種行為也不存在任何問題。”
彆說李建昆,連陳總編都看不下去,道:
“我說紅衣,你不能這麼說話呀,你現在的身份是采訪記者,要公允,不能有明顯的偏倒性嘛。”
建議沈紅衣收到了,但她不接受建議,她眼神仍在李建昆身上,道:“請繼續。”
“我和朋友的工廠,乾得有聲有色。
“至此,我基本上完成了原始積累。”
李建昆頓了頓,道:“然後我出境過港闖蕩,在那邊利用腦子裡的學識和……經驗,賺到很多錢,創立了自己的公司,也收購了不少公司。
“八五年,《廣場協議》之前,我去了趟日苯,提前完成布局,後麵日元升值,大賺一筆。
“去年,我交割了在日苯的所有投資,利用獲取的資金,去了趟美國,再次提前完成布局。
“後麵十月份股市動蕩,我從中獲利不小。”
李建昆略作停頓道:“大致上,我的錢就是這樣賺到的。”
沈紅衣:“這樣看來,您是個投資天才。”
“嗨。”
李建昆笑著一擺手,整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沈紅衣剛峰回路轉的心情,在當她低頭看向下一個問題後,一下子又墜入穀底。
姑娘忐忑著發問:“有人質疑你,假借外商身份,在特區大搞企業,你對此有什麼要說的嗎?”
詞兒還變動過。
說罷,沈紅衣立馬補充一句道:“不過我聽聞,這種事在南方其實並不罕見。”
陳總編埋怨道:“紅衣呀!”
沈紅衣裝作沒聽見。
李建昆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認真說道:“我在特區的企業,總體上來講,目前處於極度虧損的狀態。
“早年間我在國內賺的那些錢,填進去連九牛一毛都不夠。
“餘下的錢,均是從境外賺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