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裡多半人家的房子都夠不富裕。
許多一家老小七八口人,擠在三兩間房裡。
好一番打聽後,李建昆等人找到村長家。
村長家一聯三間磚石房,房子後麵顯然是後來又蓋了兩間房。
攏共五間房,隻有老兩口住。
村長是屯裡老一輩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人,念過私塾,儘管按現在來比較,隻能算小學畢業,但當年的私塾和現在的小學,完全是兩碼事。
那時得學《弟子規》、《三字經》,背文言文。
村長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新年剛過不久,不少人家門楹上的春聯還得以幸存,基本都是出自村長之手。
有學問,思想也不一樣。
家裡孩子全都送出去念書,如今都已在城關安家落戶。
逢年過節才回來。
這也是村長家為什麼蓋這麼多房的原因,孩子們回來,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還尋思著能讓孩子們住得舒坦些,能在家裡多住幾天。
毫無疑問,村長家的日子,也是屯裡過得最好的。
李建昆在村長家租下三間房,每天三十塊錢,夥食另算。
用村長媳婦的話說,他們這旮旯啥都缺,唯獨不缺山貨,野雞野山跳,配上榛蘑,扔根長白山野山參進去一鍋燉,保管噴香,還營養。
隻要給錢,她能每頓都安排上。
村長起初見李建昆等人衣著光鮮,又開著兩輛吉普212進屯,說什麼也不肯收錢,後麵弄清楚他們不是乾部,外加又被老婆子偷擰了幾把腰子肉後,也便隨他們商量了。
夜幕降臨。
窗外北風呼嘯,嗚嗚作響。
室內卻溫暖如春。
這是村長家主屋後麵的一間房子。
一邊搭有灶台,是燒飯的地方,另一邊擺著桌椅,是吃飯的地方。
靠牆還有個地方用磚石圍出一個火塘。
此時裡麵的乾柴火,燒得啪啪作響,火苗躥得老高,將用木架吊著的一口大鋁鍋,蒸騰得白霧彌漫,香氣四溢。
裡麵煮著的食物,便是村長媳婦兒說的一鍋飩。
確實噴香。
在李建昆看來,這八塊錢倒是實惠,滿鍋肉,正兒八經的野味。
還有上好的榛蘑。
長白山野山參這玩意,擱後世有錢都買不到。
有肉豈能沒酒?
金彪從吉普車上拎下來兩瓶鐵蓋茅台,李建昆又將村長拉過來。
村長媳婦兒本來拉著村長,說不合適。在李建昆預支了一百塊食宿費後,村長媳婦兒於是笑嗬嗬說:“當家的,一定給人陪好啊!”
天氣太冷,大家沒上飯桌,圍坐在火塘旁。
等於是吃火鍋。
李建昆尋思的是,他們之前隻顧著找胡大勇的師傅——守山人。
倒忽略了眼前這位。
能當上村長,且一把年紀,在屯裡的威望自然也不低。
還有一點:無論官大官小,他算是行政長官。
總不至於站在人口買賣那一邊。
這事他得管!
與村長碰過兩杯後,李建昆將話題轉到正事上,道:
“老村長,屯裡的任何動靜,肯定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胡大勇家的那孩子,是這姑娘的親弟弟。
“我們不追究他買賣人口的事,而且說過,他花了多少錢,一厘不差補給他。
“現在孩子的親姐姐找上門來,他扣著孩子不放,這算怎麼一回事?”
村長打起太極道:
“哎呀,大勇兩口子對那孩子挺好的。
“你們不知道,年前最冷的那幾天,孩子細皮嫩肉的沒熬住,發高燒,赤腳大夫搞不定,大勇拉輛板車,他婆娘跟著一起照顧孩子,連夜出屯。
“那是大雪天哩,路有多難走可想而知,一般人空車都拉不動。
“冷呐,能凍死人的冷,夜裡在外麵尿一泡都能凍住——”
“胡大勇兩口子對壯壯好,這我們清楚。”
李建昆打斷村長道:“但這不能成為他們扣人的理由。
“他們和壯壯沒有血緣關係,壯壯的親姐姐就是我旁邊這位,他父母也都健在,日盼夜盼能找到孩子。
“無論如何,我們肯定要帶壯壯走。
“實話告訴你吧村長,來之前,我想過報警,帶警察一起來。是這姑娘聽說胡家兩口子對壯壯不錯,想先和他們談談。
“喏,下午談過,談不出個所以然。
“實在不行,我們隻能報警了。”
村長皺了皺眉。
李建昆繼續說道:“還有個辦法。”
村長問:“什麼?”
“你是村長,這事你得出麵,做通胡大勇兩口子的工作。”
李建昆道:“隻要他們不胡攪蠻纏,看他們對
壯壯不錯的份上,他們當初花了多少錢買壯壯,我可以十倍給他們。”
村長和坐在灶台後的村長媳婦兒,同時睜大眼睛。
“十倍?!”
村長媳婦兒八卦道:“我可聽說,花了兩千多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