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內,大家夥兒靜等著汪國珍拿出作品,然而汪國珍臉色漲紅,好一陣子沒有憋出一個字。
他的心神已亂。
自覺即興發揮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樣的詩句。
高下立判。
現場眾人大眼瞪小眼,汪大師的詩才竟然不及李建昆?
他可是當下全國最炙手可熱的詩人,被無數年輕人頂禮膜拜。
一股尷尬到死的氣氛,以汪國珍為原點,向周圍蔓延著。
一位燕園中文係的老師,心頭樂嗬,不遮不掩地講,他也認為年輕人追捧汪國珍不是好事,汪國珍的詩在他眼裡,是缺少靈魂的,他樂於看見這樣的結果,見現場氣氛古怪,朗聲說道:
“諸位有所不知,台上這位的詩才絕對不差,曾經在這所學府內也是大放異彩過的,他如果走文學這條路,成就也不會低,許多人其實聽過他的詩,隻是不知道是他所作罷了,比如那首《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有些尷尬,不過他自認對得起査海升。
這一世,査海升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大學期間曾在龍牌刀具廠“勤工儉學”過,如今在政法部門工作,結了婚,有孩子,偶爾寫詩,也有幾首廣為流傳之作。
聽聞這名老師所言,大家夥兒驚訝之餘,亦有股恍然。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絕對是首好詩,能寫出這樣詩歌的人,當得起驚才豔豔四個字,也絕對夠專業,原來人家隻是沒走文學發展這條路罷了。
看來李建昆的詩才確實在汪國珍之上。
可惜,又不可惜。
畢竟人家現在的成就,身上的能量,走文學那條路是很難企及的。
台上,李建昆凝視著汪國珍問:“我現在夠不夠資格評價你的詩?”
汪國珍低頭不語,內心劇烈掙紮,才沒有拂袖而去。今天是栽了,倘若再多出一個輸不起的名聲,情況隻會更糟。
李建昆繼續說道:“在我看來,詩,應該有詩意,經得起反複咀嚼,比如我喜歡的一句詩詞‘一蓑煙雨任平生’,每每讀之,體悟不儘相同,越品越有味道。詩歌能被稱為文學之冠,遣詞造意大有講究,簡潔凝練,意蘊深遠,富有節奏,適合吟唱,是它的基本標準。”
此言得到剛才發言的那位燕園中文係老師,用力點頭附和。
“你的詩,達到這種標準了嗎?現代詩,言語直白是一種改良,但改良是向好的意思,不應該成為丟掉千百年傳承下來的詩歌精髓的借口,所以我先說我的結論,你的詩在我這裡,根本不算是詩,隻能算作一些格言警句。”
“這就是為什麼年輕人追捧你寫的那些東西的原因,因為對於藝術的鑒賞能力,往往是與年齡成正比的,缺少閱曆的在校學生們,現在還很難讀懂‘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淺水是喧嘩的,深水是沉默的’……他們在懵懂的年紀,恰好遇上能讀懂的東西,僅此而已。”
“我不反對你這樣的人存在,隻要你寫的東西積極向上,少年人能讀懂,總歸是一件好事,但是過份追捧和高調,就有問題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諾貝爾文學獎你大可以不用惦記,那個門檻沒你想的那麼低,真要頒獎給你,全世界都會笑掉大牙,嗯,我恰好認識一個該獎項評委會的人……”
“彆說了彆說了。”台下,汪國珍坐在椅子上,雙肘撐在腿上,耷拉著腦袋,雙手抱頭,地上,腳邊潤濕一片。
竟然被說哭了。
文學圈子裡,不乏人抨擊過汪國珍,也有人認為他的詩不是詩,但是截至目前,還沒有人道清本質,格言警句?
彆說那位燕園中文係老師手拍大腿,認為這話一語中的。
就連汪國珍自己都開始懷疑人生。
李建昆沒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今天之後,汪國珍如果還能紅,算他的本事;一落千丈,是他的咎由自取,但是他也懶得再看這家夥礙眼,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汪國珍如蒙大赦。
當即起身,垂著腦袋,匆匆而去,活脫脫的一個夾著尾巴跑路。
現場不少人嘖嘖稱奇,說躺一個,說哭一個,二者還皆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台上那人,何等彪悍?
不能惹啊不能惹。
處理完個人恩怨,李建昆才進入正題,朗聲說道:“大家今天聚在這裡,心中的疑問和擔憂,我大體上是知道的,首先申明一點,我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有些報紙上已經披露過,過去的大半年時間,我一直待在蘇聯那邊,一些推測,是基於我的所見所聞,必須得承認的是,財富和名氣帶給我不少便利,因此我或許比普通人看得更透徹更長遠一點,僅此而已。”
“蘇聯局勢接下來會如何發展呢?”
“以我的推測看,大概率會解體,各同盟國分而自治,得出這個推測的原因有很多……”
李建昆娓娓道來,大禮堂內眾人側耳聆聽,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
良久,闡述清楚自己的推論之後,李建昆話鋒一轉道:“但我想說的是,即使蘇聯解體,對我們的影響不大。”
“我剛才說的那些我認為,會造成蘇聯解體的原因,大家一一參照就知道,其實我們的情況跟蘇聯大不一樣,比如在生活物資方麵,現如今我們非但不緊缺,事實上很多商品處於滯銷狀態,這得感謝先輩們為我們打下的輕工業根基,也要感歎我們的人民吃苦能耐的精神,不管我們怎麼窮,隻要不缺吃喝,經濟根基就不會動搖,經濟作為國之命脈,它能穩住,就能避免一係列不好的問題。這還隻是一個方麵。”
“總之,事實上在多年之前,我們就已經在走自己的發展之路,到今天,參考蘇聯模式是沒有意義的,反過來講,蘇聯會遭遇的問題,跟我們並沒有必然關係。”
“我個人認為,我們的方向沒有問題,慢慢蹚,慢慢摸索,走出一條自己的發展之路,必然才是最適合我們的路。我去過很多地區,在資本社會,君主立憲製社會,都待過,如果你們仍有憂慮,那我就跟你們講講,我在這些地區的所見所聞,其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李建昆不緊不慢地講著,在場眾人的臉色漸漸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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