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庭與孟君蘭說熟悉其實也熟不到那裡去,他能與孟君蘭熟識,事實上全是占了他這一張臉的便宜。但凡愛畫畫的都有一個毛病,愛美,這個毛病在孟君蘭身上尤甚。他與人結交與否,對人的喜惡,全看他長得好不好看。為此,不知道挨了他的父親——江南大儒孟老先生多少教鞭,他卻仍然死性不改。除了人,還有畫,他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更喜歡畫的好看的畫。
他曾說過,天地間美好的事物這麼多,卻大多隻能保留短短的幾年,想把這些美麗的東西留住,隻能用筆將他們畫下來。但是,大多數畫卷所畫出來的隻有形,而沒有魂。最好的畫,應當形神兼備,就像鬥轉星移,滄海桑田,畫中的事物的形體雖然早已湮滅,魂魄卻寄居在畫裡。他無心仕途,隻希望這輩子能畫出最好的畫卷,留住那些美好的事物的魂。
方英在在聽到花滿庭說的這些事情的時候,也不由得有些敬佩孟君蘭。原本擔心是見色起意,現在看來,即使他真的與芳櫻熟識,至多也不過要為她畫一副畫而已。果然,方英這麼說之後,花滿庭歎了一口氣,哭笑不得的說:
“三哥猜的沒有錯,以前他也曾對彆的姑娘一見鐘情。但孟兄沒有想過告知長輩,去那位姑娘家提親。而是千方百計的想再見到那位姑娘,為此什麼辦法都用上了。其實就孟兄的家世才情而言,也是一個擇婿的好人選,那位姑娘也被孟兄的執著打動。但是偏偏,孟兄沒有一點提親的意思,他費儘心思的再次見到那位姑娘,竟然隻是為了給那位姑娘畫一副畫。畫完之後,他對那位姑娘的深情,全轉移到了畫上。
那個時候,那位姑娘其實已對他芳心暗許,見他如此,氣的險些一命歸西。孟山長也抽了他一頓,問他怎麼放著活生生的好姑娘家不要,偏偏癡迷一副畫卷。孟兄說,這姑娘正二八年華,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自然是極美的。但是,再過上十年八年,那便人老珠黃了。畫卷則不同,他作畫用的,是極好的宣紙,若沒有外力損壞,可以保存成百上千年。該選擇哪一個,一看便知。”
聽完這番話,方英整個人都空白了一瞬,最後腦中冒出兩個字,“渣男”!不折不扣的渣男。他臉上帶著些怒氣說道:“他這樣平白招惹人家姑娘,又翻臉不認人?孟君蘭?這次還想招惹……還想招惹天香穀的弟子,就憑他的所作所為,被揍死也不為奇吧?”方英的右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真的想,狠狠的揍他一頓。
花滿庭突然覺得心裡一寒,這才想起,自己這位三哥據說是在江湖上長大,看他做事也是隨心所欲不拘泥於章法的。他連忙解釋說:“三哥你莫要衝動!孟兄這毛病在杭州城可以說是人儘皆知,自從他做出這出事,杭州城的姑娘家都防著他。也因此,他已過而立之年也沒有說上一門親事,天香穀分舵中的姑娘也應當知曉,不會讓他去招惹芳櫻姑娘的。”
方英的臉色一僵,輕咳了兩聲說道:“原來是這樣……也虧得是這樣,他若是一點事都沒有,那也太不公道了。”隻不過這懲罰,太輕。方英還是覺得拳頭有些癢。
“對了,四弟,聽說盜帥楚留香給孟君蘭下了短箋,今天晚上就會去盜寶。”
“這件事我也聽說過,但孟兄並未開口證實,也不知真假。”花滿庭微微皺起眉頭來,有些擔憂的說道。
方英看著花滿庭,十分認真的說:“這件事是真的,先前你曾邀我與你同去,我還未回應你,現在你還想去嗎?雖然說楚留香自出道以來從未殺過人,但他也是走到哪裡,麻煩跟到哪裡。我擔心今天晚上,會出現什麼亂子。”
花滿庭略微沉思了一下問道:“三哥,你是不是很想去?我聽大哥說過,你連殺人案都敢往上湊,楚香帥盜寶這件事,三哥應當也是很想目睹。而我,是孟兄親自邀請的,雖然我與孟兄並不是十分熟識,但他遇到麻煩,我也不能遠遠避開。不如稟明父母,我們帶著些精通武藝的護院一同前去?”
“護院?”方英從沒想過這個,他突然笑了笑問道:“我們家的護院,武功在江湖上也是能排上號的吧?為了你還有孟家那副畫的安全,我們是需要多帶些。”雖然楚留香除了抱他那一下子,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但是,方英突然想作怪,想看他出糗的樣子。雖然還沒有想清楚他為什麼想這麼做,但是他一向是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待他們兄弟二人和父親說今晚要去風月無邊樓的時候,還沒等說帶上些護院,花如令便主動提出了。他的想法,和花滿庭一樣。
坐在他身旁的花滿城皺了皺眉說道:“三弟,你還記得在泉州城外,我們遇到的那件人命案子嗎?我一直派人留意著這件事,那天彭家鏢局押的鏢,正是孟君蘭的墨蘭圖。這幅圖雖然名貴,但財帛動人心,更何況,這幅畫竟能引得楚留香前來,恐怕另有內情。三弟四弟,這種場合,我們花家確實應派人到場,多加小心。三弟,你雖然功夫不錯,但也不要逞強,善泳者溺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