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被, 稚名同學討厭了嗎？”
“……是嗎？”
“稚名同學已經不打算跟我做朋友了，是嗎？”
空蕩蕩的街道上，凜凜內心毛毛的站在原地, 甚至無法做到主動將視線從乙骨憂太與她對視的眼睛上轉移。聽著從漆黑角落裡傳來的異常緊張又停不下來的“要討厭我了嗎”、“不打算跟我做朋友了嗎”, 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是覺得我臟，所以不回我消息……是覺得我臟, 所以討厭我……”
“是覺得我臟，所以不打算再跟我做朋友。”
“稚名同學已經討厭我了。”
“之前說過的要跟我一直做朋友這種話, 也已經不算數了……”
“——對不對？”
什麼鬼啊，什麼鬼啊。
這是一款戀愛遊戲啊！能不能不要搞得像恐怖片一樣啊！雖然她很喜歡驚悚題材的冒險片, 但冒險片不是鬼片呀！
就在凜凜有些控製不住發抖的腿想後退時。
“嗚……”
一陣破碎而鮮明的哽咽傳出來。
黑暗裡的人往前走了兩步, 一點點從陰影處走到燈光下, 那張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被明晃晃的燈光一打, 更加蒼白了。他依舊穿著長袖的校襯製服，隻是被濺上了些紅色的不明液體。
原本在黑暗中對視時令人不寒而栗的墨綠色眼睛此刻也升騰起水霧, 瞳孔不停晃動、輕顫著, 隨時會有眼淚砸下來。
他的聲音很輕, 很委屈：
“不要討厭我……”
“不要討厭我……不要討厭我……”
“稚名同學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我想要一直跟稚名同學做朋友……”
誒——？
哭、哭了？
哭了哭了哭了哭了？為、為什麼啊——？！
彆這樣啊。
搞得好像是被她欺負哭的一樣？？
原本還控製不住逃跑欲望的凜凜，看到他一顆接著一顆往下砸的眼淚, 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就連之前看恐怖片似的驚悚顫栗感都消失得一乾一淨了。
她慌裡慌張地從口袋裡找出紙巾，就朝他跑過去，在他麵前半米的地方站住, 舉著紙巾慌作一團地解釋：
“不是的啊！”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你呀，我也從沒嫌棄你臟過呀，這個事情我之前不是就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我們是一起做過……呃就是做過那種事的人啊, 所以如果你覺得自己臟的話那就是也覺得我臟嘛，我是不可能嫌棄你的呀！”
“至於沒回消息沒接電話，是因為我的手機沒電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開始討厭你所以才故意不回複你的。絕對沒有，絕——對——！”
“…真的嗎？”他略微抬起滿是濕意的眼睛。
“真的呀！”凜凜立馬回答。
“好開心。”他破涕為笑。
見他笑起來，凜凜這才鬆口氣，雖然感覺他變臉速度還挺快的，但隻要沒再哭就好，天知道她拿正在哭的人有多沒辦法。
凜凜抬手正準備擦擦自己額頭因為緊張冒出來的汗，就見站在她麵前的乙骨憂太突然伸出手，朝她抱來。他身上濃厚的血腥味幾乎壓過了此片空間存在的所有物體的氣味，讓她甚至難以喘氣。
而且…而且……
她沒記錯的話，被他碰到是會噶的吧？！
“啊！”
凜凜下意識叫了聲，趕在他冰涼發顫的手指觸碰到她之前猛地往後退，一直退到後背抵到牆壁才停下來。
也是這一退，讓她從燈光下後退到了陰影裡。
對麵。
乙骨憂太怔怔地垂眼，盯著自己抱了個空的沾滿鮮血的雙手看。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幾乎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就這麼窒息死去。
“為…為什麼？”
他還站在燈光下，一點點抬起那雙尤帶濕意但死氣沉沉的眼睛，望向她，“為什麼。”
“所以，是騙我的吧。稚名同學一直都覺得我很臟很臭，很討厭我，一點都不想跟我做朋友。說什麼不會覺得我惡心不會討厭我，都是騙我的謊話……對吧，都是騙我的。對吧？”
即使此刻他在明，她在暗。凜凜也覺得他更恐怖一點，艸這哪裡是戀愛遊戲這是恐怖片吧她總算知道為什麼連路邊的狗都【可攻略】，而乙骨憂太這個角色卻【不可攻略】了，這誰跟他談戀愛都是用命談的吧？！
就在凜凜在心底瘋狂吐槽時。
那邊他卻忽然又換了種想法，開始神經質地不停否定自己剛才的結論：
“不...不對，稚名同學剛才還給我紙巾，還說不覺得我臟不討厭我，是想跟我做朋友的。之所以沒接我的電話沒回我的消息，是因為稚名同學的朋友太多了對吧？隻要把稚名同學手機裡的人全都刪掉隻留下我一個人的聯係方式應該就可以了吧？後退躲開，也是因為被我身上的血嚇到了吧？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嚇到了稚名同學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活著，對不起……但是，”他濕潤潤的眼睛裡布滿了希冀，用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異常緊張地說，“但是…稚名同學應該不會討厭我不會離開我會一直跟我做朋友的對吧？”
“對吧？稚名同學。”
“對吧？”
——哈？
眼看乙骨憂太的眼淚又要忍不住了，凜凜忽然感覺到了異樣。如果說按照之前猜測的那樣，乙骨憂太並不能控製自己的附身咒靈，而附身咒靈是否出現是跟他當時情緒掛鉤的話，那乙骨憂太現在這副鬼樣子，情緒應該很……很差了吧？
但附身咒靈直到現在都沒出現。
是因為好感度已經到了即使他情緒很差附身咒靈也不會殺她的地步了？
凜凜久違的打開了乙骨憂太的好感度麵板。
【乙骨憂太當前好感度：80】
“……？”
什麼時候這麼高了？！
她記得自己一開始的目標隻是50來著……秉著好奇，她又點開了好感度增降記錄。
然後就被密密麻麻的記錄刷屏到眼花繚亂，還都是最近幾分鐘的，上滑了兩次都沒翻出這幾分鐘的記錄後，凜凜整個人都麻了。
【乙骨憂太好感度-10】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
【乙骨憂太好感度-10】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
雖降但升，還都很持平，所以說，幾分鐘前乙骨憂太對她的好感度就已經是80了，他加加減減這麼老半天，好感度動都沒動。
凜凜此刻不合時宜的想，自己選擇關閉好感度提示音真是太正確的一件事了。
至於重裝這款遊戲的目的。
可以了吧現在…所以……
報仇？
凜凜手伸向身後的書包，從裡麵偷偷拿出來圓規，然後借著插兜的姿勢隱藏它。
圓規尖端的部分很容易就能刺傷人的皮膚，再用點力氣的話，就能直接紮進去了吧？
但也需要挑位置，雖然能一擊斃命但肯定不好紮的心臟首先排除，那肚子？肚子也不行吧……感覺殺不死。
那、那就……脖、脖子？
凜凜一抬頭。
就對上了乙骨憂太說著說著又哭出來、滿是眼淚的臉，他哽咽著，依舊在堅持不懈到甚至有些神經質地反複重複這一句話：“稚名同學應該不會討厭我，不會離開我……會一直跟我做朋友的，對吧？”
-甜繪你應該不是騙我的，是真心跟我做朋友的，對吧？
“……”
晚風，微微吹拂，將她耳邊的碎發往後刮去。
凜凜看著乙骨憂太布滿淤青掐痕、幾乎要沒好肉的脖頸，手裡的圓規忽然就不是能那麼握住了，胸口悶悶的，像有一塊巨石壓著要喘不過氣來。
-當然是騙你的咯，目的就是想看看你現在這幅慘兮兮的表情啊。我怎麼可能會真的跟你這種人做朋友啊，你彆癡心妄想了。
“……”
她一點點鬆開了口袋裡的圓規。
這句話，好傷人哦。
聽到了之後，會難過好幾年呢。比被殺了還要難受的那種（比劃——）
凜凜這麼想著，肯定地重重點了兩下頭。隨即低頭拍拍自己的臉，努力擺出很壞很刻薄的樣子，但實際上隻是抬下巴：
“你誤會了吧。”
“一直跟你做朋友不離開你什麼的，顯然不可能吧。因為我隻是看你太可憐了經常一個人，所以才跟你相處的啊，一直都沒打算要一輩子跟你做朋友誒。”
“……”乙骨憂太的神色空了一瞬，好半晌才能發出聲音：“什、什麼？”
“我說得你聽不明白嗎？”之前那番話說出口後，凜凜接下來的很多話都變得順暢多了，甚至越說越過癮。
原本隻打算說一點點就打住的，畢竟當初也隻是一點點就讓她整夜整夜做噩夢睡不著，一直難受好幾年，但看著乙骨憂太控製不住發顫的眼瞳，她卻怎麼都忍不住越說越多，畢竟她可是超級記仇的：
“我有很多朋友啊，雪野，小林，戲劇部的...大家？還有藤本同學，我是看你每天都是孤零零一個人，還看起來很需要朋友的樣子，才好心腸的跟你交流而已。但一直做朋友什麼的根本不切實際吧，因為你性格太陰暗了啊。”
“什麼……？”
“什麼什麼，你隻會這句話嗎？我說的難道還不夠清楚嗎？我說我都是騙你的！”
乙骨憂太眼睛猛地一睜。
【乙骨憂太好感度-20】
“而且我才不是現在才討厭你，而是一直都很討厭你啊。”
“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很討厭！”
【乙骨憂太好感度-20】
“全班那麼多在看著我，就屬你的視線最惡心。我後來之所以一直纏著你要跟你做朋友，就是為了狠狠地戲耍你一遍，誰讓你用那麼惡心的眼睛看我。”
【乙骨憂太好感度-20】
“現在看來效果很成功嘛，你的這幅慘兮兮到為了挽留我而掉眼淚的表情，可比遊戲好玩多了。”
【乙骨憂太好感度-20】
“……”
乙骨憂太滿是眼淚的臉上表情空茫茫的，他覺得心臟跳得厲害，呼吸困難，肺部的空氣像在被一點點奪走。
-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語音電話。
-可比遊戲好玩多了。
-我每天都在校門口等你半個多小時。
-可比遊戲好玩多了。
-我們一起把垃圾桶埋了吧。
-可比遊戲好玩多了。
-我一點也不覺得你惡心呀。我們已經是共同體了。共犯，共犯！
-可比遊戲好玩多了。
-當然不會討厭你啦，我們肯定一直都是朋友。
-可比遊戲好玩多了。
-可比遊戲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