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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星廷。
環狀的天橋如行星的環帶,圍繞著一座橢圓形的白色建築物。無數的飛車堆積在了停車坪上,在日光下五花八門的外殼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一個個西裝革履的人想要通過那一道門,可不管來自何處,都被阻擋在外。
建築物內部。
熾亮的燈將長長的廊道照得透亮,牆壁上繪製著無數的天體,仿佛此處存在著另一邊深邃的星空。
在最中央,一張橢圓形的桌子外放置著八張椅子,隻不過如今隻坐著七個人,他們等待的審判長華琢玉不知所蹤。
賀潮皺著眉,他一臉失望地望著寧默,試圖從她的口中打探消息:“琢玉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司濮替寧默答道:“她還有事,一會兒回來。”
賀潮神情一凜:“是因為外麵的人?”自從華琢玉要回王星的消息傳來後,太子以及華家都不停地派人來星廷打探消息,甚至直接讓人守在了外圍。
“這不重要。”司濮似笑非笑地瞥了賀潮一眼,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審判之月到來了,在各個星球探測的衛星也將報告傳輸回來,隻是其中有一百零八個星球的資料在半道被人劫走,甚至連探測的衛星、飛船都被銷毀了。”
“還不是因為到了臨界點?他們這樣做,隻會引起星廷的重點關注。”賀潮冷笑了一聲,眸中閃爍著寒光。在他正式擔起審判者的責任後,已經無數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司濮慢條斯理道:“在阿琢回來之前,先將那些星球搞定吧。”
寧默點頭附議。
其實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是在此時找點事兒可以堵住賀潮那張不住追問審判長下落的嘴。他對審判長的心思頭些年就有苗頭了,近些年越來越明顯,可也沒見審判長與他有什麼親近的,甚至與他保持著充分的距離,若非在必要時刻,否則也不會借助賀潮的異能來淨化暗汙染。
此刻,被眾人惦念的華琢玉正在陸家公館。
頭發花白的老元帥陸將離坐在了輪椅上,精神矍鑠,神采奕奕。
可是比起始終在王星養尊處優的同輩人,他那如同枯鬆的臉皮仍舊是呈現出了老態。遺留在體內的暗汙染每時每刻都在侵蝕著他的器官,縱然可以通過手術更換體內的“零件”。可在暗汙染後遺症的影響下,能支撐的時效也越來越短,等到超過了那個限度,就徹底藥石罔醫了。
“你那父親和弟弟都很不像話。”老元帥語氣嚴厲,隻是望向了華琢玉的視線多了幾分柔和與欣慰。
華琢玉笑了笑,從警衛員的手中接過了輪椅,推著老元帥沿著石子路在人工仿造的花園裡走動。“畢竟是親人。”華琢玉悵歎了一聲,“可惜還是沒能夠挽回什麼。”
“你替他們收拾的次數太多了。”陸將離扭頭看華琢玉,一雙如瀚海般深邃的眼眸中充盈著關切之色,“你要是回到了華家,彆聽你父親的話。他也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怎麼就糊塗了呢!”
“我知道的。”華琢玉應得乖巧。
陸將離長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每次都這麼說。我這具身體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華琢玉蹙了蹙眉,她溫聲道:“爺爺,會好的。”
陸將離擺了擺手,灑脫一笑:“你彆安慰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
華琢玉低頭:“之前知微不是讓人給您送了果蔬嗎?”
陸將離聞言眸光一亮:“我嘗過一次,這樣的好東西,怎麼能不給實驗室做研究呢?也不知道是哪個基地培育出來的。”
華琢玉聽了這話,頓時了然。怕是實驗基地的那些老家夥以“實驗”為名從陸家要走了。作為晚輩,華琢玉也不好指責什麼,順著陸將離的話提起了實驗基地:“有果實在手中,基地那邊有結果了嗎?”
“那群酒囊飯袋,能研究出什麼來?”陸知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的,她仍舊是一副溫柔的麵孔,可說出來的話語卻極其不符溫柔的神態。假裝沒看見老爺子一臉的不悅,她又抬眸望向了華琢玉,“你怎麼不先回星廷?”
華琢玉笑如春風:“拜訪陸爺爺應該放在第一位。”
陸知微覷了華琢玉一眼,她可不像老爺子那麼好哄。可她也知道老爺子最喜歡華琢玉,恨不得將她拉回老陸家當閨女,就沒在老爺子跟前抬杠,隻是溫聲道:“您該去休息了。”
“還早呢。”陸將離嘟噥了一聲,他盯著陸知微半晌,才板著臉道,“聽說你最近跟一個小明星走得近?”
陸知微:“……”抿了抿唇,她道,“要是星網上的流言可信的話,阿琢如今早已經兒孫滿堂了。”說著也不管老爺子的神情,她朝著一邊站著的警務員打了個招呼,示意他將老爺子推進屋中去。等到瞧不見老爺子的身影,她才轉向了打量著花園的華琢玉道,“比不得真實存在的花海,是嗎?”
華琢玉懶洋洋地覷了陸知微一眼:“這還用說嗎?”
陸知微不想跟華琢玉廢話,直接道:“找我有事嗎?”
華琢玉偏頭望著陸知微,饒有興致道:“聽說你家養了一隻三尾狐?”
陸知微擰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華琢玉挑眉,莞爾一笑道:“放人。”
陸知微心思一沉,她直勾勾地望著華琢玉,想從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看出些許真實情緒來。半晌後,她才笑微微道:“那基地跟你有關?”
在華琢玉失蹤的這段時間,可不少人想跟星廷打探消息,然而自司濮到賀潮都是諱莫如深。這個星係有什麼地方值得華琢玉停留的?要是神秘的一號基地,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華琢玉聳了聳肩:“被對方收留過。”
“收留?你也有落魄的時候啊?看來華鬆玉那廝十分心狠手辣,我聽說星際法庭審判的結果,說他私下聯係了蟲星的那個瘋王。”陸知微一臉優雅地說著風涼話。
“不提掃興的事情了,你就說放不放人。”
陸知微瞧著華琢玉那張平靜得近乎冰冷的麵孔,頓時興致缺缺。不過她仍舊問了一句:“要她去乾什麼?”
“朋友需要。”華琢玉語調漫不經心的。
陸知微瞳孔微微一縮,她的視線掃視周圍,儘管知曉在這公館之中不可能出現彆人“眼線”。“跟我來。”她的語速很快。自花園中快步地走過,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倒地的花枝,她的心中沒有任何的憐惜之情。
儘管多年沒有等來主人的留宿,這個擺設精致典雅的房間裡仍舊乾淨得一塵不染。黃昏的輝光自透明的窗紗照在了深色的仿木地板上,鍍上了一層暖色。陸知微反手關掉了門,直視著半個身體陷入了沙發中的華琢玉,沉聲道:“星光號平台上架果蔬之後,我搶購的次數不少,都送到了陸家公館中。可惜除了第一次進入老爺子的口中,剩餘的都送往了各大研究室和基地。隻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的好消息傳來。”她停頓了片刻,溫和的麵容上出現了幾分刻薄和嘲弄,“當然,我不覺得未來會有什麼成功的可能。”
“為什麼這麼想呢?”華琢玉抬眸注視著自己的好友,她背對著陽光,神情藏在了陰影中。
“如果能成功,那它將揭去‘神秘的麵紗’。可至今無人所知,足以說明它的不可替代性。你怕那些人像是聞了腐肉氣息的禿鷲一樣衝上去。”陸知微的麵孔恢複了溫柔,卻像是藏著某種令人悚然的東西。“你要什麼?”她望向了華琢玉,視線就像是一柄切開暗影的利劍。
“要……和平。”華琢玉撐著椅子的把手站起身,她慢悠悠地走近了陸知微,慢聲細語道,“聽說夏塗在拉攏軍方?”
陸知微看著華琢玉,她的身後是落日最後的霞彩,勾勒出了耀眼灼目的輪廓,而她的前方則是重重的陰翳。“審判者不能乾政,你是要玩火**嗎?”陸知微問道。
華琢玉輕笑:“我用星廷審判者的身份影響公民的意誌了嗎?我影響內閣的選舉了嗎?我插手皇位的承繼了嗎?我什麼都沒有做,怎麼能算乾政?”
陸知微深深地望了華琢玉一眼:“你不看好夏塗。”見華琢玉沉默不言,她的語氣逐漸嚴厲了起來,甚至隱藏著幾分詰問,“你要站監正司了?!”
華琢玉莞爾一笑:“直接將棋盤掀翻,不好嗎?”
陸知微吸了一口涼氣,瞪大眼睛望著華琢玉。
華琢玉:“我不能讓生命在臭水溝裡萌芽。”
陸知微質問道:“所以你要利用我陸家去當護盾?”
華琢玉對上了陸知微的視線:“二十年前領航之事,你能釋懷嗎?”沒等陸知微應聲,她又繼續道,“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