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道理在我腦海中衝撞,說以命償命理所應當,說罪大惡極的魔教教徒人人得而誅之,說“我”從前殺了那麼多好人,如今殺了惡人倒算稍稍抵消罪孽。但在這同時,我又覺得自己無法下手。
那畢竟是個人,而不是一隻雞。唉,我就說過,自己其實還是軟弱。
“至少現在他們不會殺人。”我安慰自己,“隻是需要再緩緩。對,再緩緩。”
這一緩,就到了太平山近在咫尺的時候。
我原先尚沒意識到這點。隻是周圍人的情緒變化越來越大,引起了我的疑心。稍稍試探兩句,答案即刻出現。我猛然發覺,原來前方那座看起來平平無奇、與周圍其他地方彆無二致的山便是傳說中的魔教根據地。
看看尚且明亮的天色,“時間太晚,咱們在外頭休整一夜,明日再回山上”的借口是肯定用不成了。我絞儘腦汁,想報出一個能與他們分開的理由。實在不行……嗯,就說我昨日沒吃好,眼下鬨了肚子?
這話很粗劣,但危機當前,其他事統統變得不再重要。眼看太平山越來越近,我們腳下的路都有了上坡趨勢,我嘴巴一張,就要開口。
這時候,王霸虎不知道又從哪兒湊了出來,還是討好地和我講話,說:“少主一路辛勞。回去以後,定要就精細挑選血奴侍候。”
我一頓,語氣微妙地應:“血奴?”
不等因這兩個字而來的各樣想想鋪開,王霸虎已經迫不及待地做出解釋。原來沈通掌門早有預見,若隻靠在山下擄掠而得到“血食”實在效率低下、容易出錯。相比之下,從人販子那兒買到青年男女、幼齡孩童就劃算多了。
人販子們也並不在意自家貨物到了外頭是負責挖礦還是負責被人吃,有錢賺就好。
沈通掌門還很懂得可持續發展,那些青年男女並不是被白養著,而是時不時便要在太平門人們的逼迫下行夫妻之事。長此以往,山寨當中自然有孩童出生。到時候,這些嬰孩便是掌門用來賞賜優秀下屬的珍貴寶物。
我又一次開始想吐了。在大腦開始回想自己有沒有收到過這樣的“賞賜”之前,我斷然道:“這樣的血奴,在山上大約有多少個?”
王霸虎嘿嘿一笑,道:“這哪有個準數?人總是沒得極快,好在從外頭買來的補充也多。不過,一般情況下,二三十個是有的。”
二三十個。
裡麵可能有孕婦,有孩子。
我拉著韁繩的手在發抖,好在王霸虎一點兒都沒察覺到,還在用心地暢想。說沈通掌門標準極高,我倆前頭看到的村婦落在他眼中,他連單獨看看都不會願意。說這下子,少主一定不會再委屈自己。再有,他們兄弟也可以在少主用過血奴之後分一點餘羹。
我沉默著,一直到真正開始上山了,都沒有把那句“不好意思,肚子痛,你們先走”說出來。
就看看。
我心道。
隻是看一看,知道有多少受害者,山上又有多少惡人把手。把這些都摸清楚,然後化成勢力分布圖放在附近城鎮官員的桌案上。
一家不成找兩家,兩家不成找三家,總有人願意出兵吧?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關要過。
作為掌門最喜愛的養子,前麵沈通在閉關也就罷了,如今我們一行回到山上,聽說養父果然已經出關,我自然需要前去見見。
原先還琢磨著問問王霸虎,至少了解一下沈通究竟是何許人也。但單看提到此人名姓時龍虎兄弟的畏懼,我便知道此路不通。
那麼……
我撓撓臉,預備把失憶的說法再拿出來用。土氣是土氣了點兒,管用就行。
做了無數心理建設,我終於進到太平門議事堂當中。稍微回憶一下王霸虎等人朝我行禮的姿勢,我朝堂上那個須發皆白、看起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男人跪了下去,口中道:“父親,孩兒在此請罪。”
話音剛落,左臂便是一痛。
這痛意如烈火一樣在我身上炸開,我被其中力道逼得彆過身去。
餘光掃過一條自身邊閃過的陰影。是根鞭子。
沈通連話都沒與我說,便抽了我一鞭。,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