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不明白,為什麼顧柔嘉今日好像是變了一個人,行止、言談,皆是找不出半點不妥來,往日將她視作親妹,今日竟然也能夠狠心讓她當眾落臉!
除非,她是知道了自己對鄭軼的心思……
這樣想著,她不動聲色的握緊了無簇之矢,屏息凝神的看著顧柔嘉,心中立時起了一層好勝之心。她就不知道,除了容貌之外,她還有哪裡不比顧柔嘉!況且今日顧柔嘉當眾羞辱於她,她又怎能忍耐?如此想著,她安心想要扳回一局,故意笑道:“顧姐姐來吧,我曉得你很是擅長投壺的。”
已然有些好事之徒開始起哄:“瞧瞧,連楊姑娘都說二姑娘擅長了,二姑娘可不許誑我們,趕緊比上一比見見真章才是正道理。”
焉能不知楊江籬刻意將自己拋上風口浪尖?顧柔嘉忙笑道:“我當真不擅長此道,諸位可不要難為我了。”
“瞧瞧這話,跟方才楊家小妞妞說的是不是一模一樣?”既然是抓到了一個,哪裡有讓她溜走的道理?齊雅靜忙不迭笑了起來,旋即將無簇之矢塞到了顧柔嘉手裡,“你少與我來這招,你們一個個都說自己不擅長,可足足將多少人都給贏了,再推三阻四,我可就惱了。”
顧柔嘉推辭不過,隻好接了無簇之矢,瞋了楊江籬一眼,後者愈發得意,微微揚起一個笑容來:“咱們比十支箭,誰投中的多,誰就算贏。”她說罷,小手一揚,一支無簇之矢已然穩穩的落入了壺中,引得眾人一片叫好。旋即又是接連入了九支,唯獨最後一支輕輕從壺嘴擦過,落到了地上。
十支進了九支,雖然並非完美,但已然是很好了,自然引得不少人為之喝彩。楊江籬笑盈盈的轉向了顧柔嘉,仿佛已然勝券在握,小臉兒上已然帶了幾分輕視:“顧姐姐,承讓了。”
顧柔嘉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粲然微笑道:“我怎的敢讓你?”她笑起來,漂亮得很,讓楊江籬都看得愣了愣,心中立時起了一層怒意。不待她說話,一支無簇之矢已然拋了出去,落入了壺中。
一支、兩支……每一支無簇之矢拋出去,都惹得在場貴女們微微驚呼,隻是每一支都穩穩落入了壺中,連本或坐或立說話的那些貴女也皆是圍了上來,頗為納罕的看著顧柔嘉。足足到了第九支,顧柔嘉揚了揚手中的箭矢,笑道:“這可是第九支了,若是我入了,那可就與你平手,誰也不知是誰讓了誰。”
楊江籬一時心中暗恨,但她在人前一貫是乖巧可人的性子,哪能隨意發作,咬緊了牙,還是強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來:“我說姐姐擅長此道的。”
“滿招損,謙受益。我不敢稱擅長二字。”顧柔嘉一笑,手中無簇之矢飛出,再次落入了壺中,惹得貴女們連笑不止,齊雅靜更是撫掌笑得爽朗:“好個顧家丫頭,我往日竟是錯看了你,以為你矜嬌些,不想也如此擅長此道,現下跟楊家小妞妞平手啦,實在是厲害得很。”
楊江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本是安了心思,要在投壺上壓倒顧柔嘉,讓她嘗嘗當眾丟人的滋味,這才會說她十分擅長此道,但不想,這個素日裡矜嬌的姑娘竟然會如此擅長此道,讓楊江籬有些始料未及,白嫩的小手握得愈發緊了。
待顧柔嘉舉起最後一支無簇之矢之時,整個殿中屏氣凝神,皆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她難免覺得壓力陡增,手中箭矢拋出,力道卻大了一些,眼看著向著外麵去了,好些人捂了嘴倒抽了口氣,震驚之色顯而易見。
隻是那支無簇之矢還是在壺嘴上磕了一下,擦著壺嘴落進了壺中,因為力道未減,還在箭身還在壺口滾了一圈,而後才慢慢不動了。
殿中頓時鴉雀無聲,靜了好一陣子,這才笑聲陣陣,貴女們將顧柔嘉團團圍住,紛紛向其祝賀。縱然並非是自己贏了楊江籬,然而顧柔嘉能贏了她,也是眾人樂見其成的。
殊不知顧柔嘉鬆了一大口氣,顧家是大燕的世家之一,這些都是禮數,貴女們或多或少也都會一些,但卻不如楊江籬如此精於此道。顧柔嘉也不想自己能夠勝過楊江籬,現下暗自慶幸,最後一支委實是千鈞一發,險些就平手,縱然不曾丟人,但顧柔嘉打定主意要挫挫楊江籬的銳氣,也就實現不了了。
看著她被人簇擁著,楊江籬白嫩的小手握得那樣緊,生生將青筋都給捏了出來。一直以來,她就是想要世人都知道,顧柔嘉除了一張臉之外,是處處都不如自己,但不想今日在宮裡,會給顧柔嘉兩次將麵子裡子全給下了。
她牙都咬酸了,但當著這樣多人,她還是不敢表露出半點,一張小臉憋得青紫,才擠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來:“顧姐姐好生厲害,我就知道,我是比不過姐姐的。”
她柔婉的聲音傳入耳中,顧柔嘉微微一怔,旋即轉頭看她,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乖巧,難免想到前世病重之時她的挑釁,當即露出一個燦若桃李的嬌美笑容,輕聲道:“你自然是比不過我的。”
仿佛又是一耳光抽到了臉上,楊江籬眼前金花飛舞,呆愣在原地,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見她失神,顧柔嘉報以一個禮貌的微笑來,轉身退回到溫含芷身邊,後者笑盈盈的指著她:“還好意思說自己不甚擅長呢,瞧你將她氣得,都失了神。”
“我可不會去哄她。”顧柔嘉展眉一笑,想到前世楊江籬對自己的羞辱,笑得愈發乖順了。才坐下不久,殿中貴女還兀自笑著,或有人上前來和顧柔嘉說話,不過須臾間,外麵閃進來一個身著蟒袍的黃門內侍,聲音尖利:“姑娘們玩得儘興。”
他聲音不大,但讓殿中漸漸全靜了下來,循聲望去,已然有不少貴女向此人行了一禮,行止間極為敬重。顧柔嘉暗自沉吟,還是肅斂了神色,不想對方四下裡張望一眼,徑直走到了自己跟前:“敢問姑娘可是貴妃娘娘的嫡親妹子?”
並不知他作甚忽然問自己,顧柔嘉硬著頭皮“嗯”了一聲:“敢問公公有何指教?”
“指教二字,奴才怎的當得起?”對方笑道,“煩請姑娘移駕,陛下和皇後娘娘、貴妃娘娘,都等著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