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顧鴻影時常這樣捏妹妹,妹妹的臉兒又嫩又軟,讓顧鴻影愛不釋手。後來年歲漸長,他手勁也漸漸大了,唯恐弄疼妹妹,也就不再捏顧柔嘉的臉了。但現在見妹妹明顯不開心,也就故技重施,用了小時候的法子。
顧柔嘉臉兒給他捏得發紅,拍開他的手,捂著臉頰,沒好氣的望了他一眼:“哥哥多大的人了,要是再欺負我,我可就去告訴娘。”一麵說,她一麵輕輕揉著小臉,都給他捏得有些發麻了。
顧鴻影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朗聲大笑,笑聲疏朗,又安撫似的拍了拍妹妹的小腦袋:“好,不捏了,嘉嘉不要生氣可好?”
自姐姐入宮之後,哥哥就一直陪在她身邊,素日裡連一句重話也不曾說過,一直是全心嗬護著她,這些顧柔嘉都是記在心裡的。前世彌留之際,她也聽到哥哥的聲音,大呼著要去殺了鄭軼,痛罵自己有眼無珠,錯認了鄭軼。
其實顧柔嘉知道,哥哥顧鴻影哪裡都好,唯獨不好的地方,就是太重情誼了。鄭軼和他們兄妹一起長大,後來沈澈廢帝,顧家落敗,鄭軼幾乎是與此同時就翻了臉,但顧鴻影一直不肯相信鄭軼的無情無義,直到顧柔嘉被其羞辱,致使纏綿病榻之後。
想到前世的屈辱,顧柔嘉心中百感交集,看著顧鴻影半晌不曾言語。哥哥一直都很疼她,這點是絕對做不得假的,但是前世的一切,還是說明了一件事——哥哥到底天真得如同一個孩子似的,在顧家落敗的時候,才會變成回天無力的光景。誠然現下顧家的盛況皆是因為姐姐顧晏如,但皇帝已然垂垂老矣,姐姐即便再得寵,在皇帝駕崩之後也就不過隻是一個太妃,況且還沒有子女。加上皇後在側虎視眈眈,一步錯滿盤皆輸。
經曆過前世顧家的沒落,顧柔嘉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了。她也不想再想前世那樣,在沒落之時,還要被人譏笑,說“顧家也不過就是靠女兒上位的”。那份屈辱,聽到那話之時,父母雙親眼中浮動的淚光,讓顧柔嘉至今想來都覺得酸楚難當。
而哥哥如此篤信鄭軼,實在是壞事一件。
念及此,顧柔嘉盈盈望向麵前的哥哥,後者迎上她的眼波,怔了一怔,大手撫著她的小腦袋:“跟哥哥說說可好?你往日那樣黏他,這些日子卻一反常態,他是哪裡得罪了你,哥哥也好給你出氣。”
“出氣倒是不必了。”想到鄭軼,顧柔嘉更覺惡心,不動聲色的握了握拳,麵上還是波瀾不興,隻是直直的看著顧鴻影,後者不明所以,隻是笑道:“開年之後,哥哥就要去書院裡了,一月才能回來一次。往後哥哥不在,你若是有什麼煩心事,就與阿芷說,千萬彆悶在心裡。”
他話中關切,讓顧柔嘉頓感窩心,哥哥一直都很疼她,這點事毋庸置疑的。自顧貴妃入宮之後,哥哥就全權負擔起了愛護她的責任,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但凡顧柔嘉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顧鴻影也大多沒有二話馬上去弄來。這些事都讓顧柔嘉十分動容,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用臉兒去蹭了蹭哥哥的手臂:“知道了。”
見她乖得跟小奶貓一樣,顧鴻影也是展眉一笑,旋即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嘉嘉現在都是大姑娘了,來日可就能夠出嫁了。”
聽他玩笑之語,顧柔嘉撇嘴直笑:“哥哥尚且不曾議親,怎的就惦記上了我?”頓了頓,她又笑道,“開了年,哥哥就要去衡山書院了,這機會實在是可遇不可求,哥哥可要好生把握。”
顧鴻影抿了抿唇,這幾日人人都與他說這個,姐姐也好,父母也好,甚至溫含芷都與他囑咐過,現下又加上一個妹妹,說的人多了,顧鴻影便有了些抵觸情緒。況且衡山書院雖好,但他若不是這個料,也就不必再說了。他開口笑道:“這個自然,隻是說到讀書,我倒是不如鄭兄許多。父親也說他來日必是棟梁之才,倒是說我遊手好閒,不將心思放在聖賢書上。”
這話自然不假,前世的鄭軼連中二元後,又拜入了楊江籬的父親楊太傅門下,隨後高中狀元,風頭無兩。迅速就成為了朝中的新寵,而後皇帝駕崩,新帝被廢,因為楊太傅之故,鄭軼倒是成了朝中年輕大臣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前途自然不可限量。隻是經曆了前世的事,顧柔嘉如何還能對鄭軼平心以待?當即蹙了蹙眉,低聲說:“哥哥以為自己不如他?”
妹妹聲音又輕又柔,像是微風吹過一樣,顧鴻影心中軟軟的,忽的就想到姐姐離家前夕,將他叫到屋中談了半夜,讓他好好照顧父母雙親,更要照顧好自己和妹妹。這些話顧鴻影一直都是記在心中的,姐姐一朝離家,能為父母雙親分憂的就隻剩了他。隻是於念書一事上……他笑:“隻怕並非是我以為,而是確實不如。”
“哥哥不將心放在念書上,當然不如。”顧柔嘉搖頭,迎上哥哥的目光。哥哥隻是“遊手好閒”都能夠輕易的進了衡山書院,若真是卯足了勁兒,鄭軼未必及他。
誠然前世顧家的沒落和沈澈分不開關係,但卻也不能全歸咎於沈澈,倘若顧家真有拿得出手的人或者物,又怎會一蹶不振?前世何等辛酸,顧柔嘉再也不想再經曆一次,何況姐姐當日是為了顧家的興盛才會舍棄一己之身進宮去,委身於皇帝,顧柔嘉怎能忍心讓姐姐的一片心意付之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