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二月,自正月十六起,顧鴻影便入了衡山書院念學,沒了哥哥和自己拌嘴,顧柔嘉頓時覺得日子難過了許多。安定大長公主一行人雖已啟程,但前些日子派人知會,說是長主上了年歲,腳程慢,便先遣了自家孫兒進京來通秉,皇帝倒也不惱,定在了二月二宴請這位年輕的郎君。
而這一番宴請,少不得請朝中得眼大臣相陪。皇帝更以顧貴妃思念妹子為由,特特囑咐,將顧柔嘉一並帶入宮中。
為此,顧柔嘉沒少動氣,直罵皇帝色心不死。
縱然心中不悅,但誰也不敢拂逆皇帝旨意,顧柔嘉隻得硬著頭皮跟隨父母雙親進宮去了。
二月二素有龍抬頭之稱,意為春回大地。今日宮中的人並不十分多,皆是皇帝近臣或者是位高權重之人。顧柔嘉在清涼殿待了一會子,見並無熟識之人,一時也覺得沒趣,便在禦花園之中逛了逛,禦花園中的桃樹枝頭萌出了幾朵花苞,在略帶了幾分暖意的風中搖曳,粉嫩嫩的透著生氣。
顧柔嘉立在花下半晌,望著粉嫩的花苞,一時陷入了沉思。莫名的,她想到了去年,皇帝壽辰之日,沈澈那時立在梅樹之下,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撥開花枝的樣子。那時天氣那樣冷,他卻像是能與冰天雪地融為一體一樣。
腦中千回百轉,顧柔嘉隻覺得臉兒有些發燙,心中直埋怨,定然是沈澈十五那日說了孟浪話,讓她久久不能釋懷,這才總是想到這人。
她輕輕撫著小臉,想將溫度降下來一些,一派羞赧的神情,眸光一片瀲灩,嫵媚多情至極。她俏生生的立在樹下,不覺身後有人靠近:“瞧瞧這裡有個走丟的小美人。”
她正陷入沉思,忽聞這聲音,嚇得顧柔嘉險些跳起來,轉頭見身後立了一個男子。他年歲和沈澈相仿,生得麵如冠玉,眉眼間和沈澈也有幾分相似。他衣著極為華貴,錦衣金冠,渾身貴氣十足,隻是並不如沈澈那般渾然天成的謫仙氣度,他的貴氣,總像是夾雜著幾分俗氣。
細細一想,顧柔嘉當即向其行了一禮:“太子殿下。”
“你認得我?”方才他離得遠,見顧柔嘉立在桃樹下,無端就想到了在皇帝壽辰那日,她吃了酒,不勝酒力的姣美模樣。沈奕立時就覺得好似被貓爪子撓了,腳下一轉,旋即來了她跟前。
她好像受了驚嚇,雙頰浮上紅暈來,嫵媚得要命。沈奕露出一個溫潤的笑意來:“顧姑娘容色不遜於貴妃,當真是美極。”
那日裡顧柔嘉不過是遠遠的看了沈奕一眼,並不十分篤定是否是他,不過是下意識喚了一聲。誰想沈奕含笑開口,讓顧柔嘉背後頓時起了一層寒意。
當日,皇帝也是這般稱讚於她!
顧柔嘉腦中千回百轉,微微抬頭,隻見沈奕含笑,對上那雙眸子之時,他目光縱然溫和,但掩飾不住灼熱,感覺到那股子目光將自己從頭打量到腳,隨著他目光的移動,顧柔嘉被他看得每一處都開始戰栗。
皇帝當日,也是這般熱切的目光看著她。
她腦中千回百轉,不免就想到姐姐的話來。姐姐說,太子沈奕不像皇帝一般昏聵無能和沉迷聲色,但有些事,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臉色頓時發白,沈奕卻笑起來:“怎麼?孤嚇到了你?”目光卻止不住在她臉上轉了轉,笑意愈發的溫存,“孤往日隻見過貴妃,卻始終不曾見過你,直到那日在父皇的壽宴上。你年歲雖小,卻很有貴妃娘娘當年的風範。”
當年貴妃入宮之時,他已然是知人事的少年了。在父皇身邊見了顧貴妃,他驚為天人,不知有多嫉妒父皇。父皇已然垂垂老矣,卻還是四處搜羅美人。如貴妃那般容色,半個後宮加起來都未必及她一人。
倘若,顧晏如能是自己的,不知是何等的神仙滋味。
隻是,礙於父皇的權威,沈奕從不敢將對貴妃的心思暴露出半點來,每一次相見,都是正經八百的溫潤樣子,實則心中恨不能將顧貴妃抱在懷中百般愛憐。直到那日見了顧柔嘉,他心裡便升騰起了一股子說不出的衝動來。
顧柔嘉雖是年輕,但這般容色,並不遜於她的姐姐。
仿佛年少的渴望終於能夠得償所願一般,沈奕溫潤的眸子笑得眯了起來,其中隱隱綽綽的閃現著幾分晶亮的光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