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陸劍鋒的接風宴,但一場比劍,沈澈和陸劍鋒雙雙受了傷,眾人皆是興致全無。無可奈何之下,便令部分朝臣先行回府,陸劍鋒則堅持要見了沈澈平安再行離開。皇帝臉色何等難看,但今日陸劍鋒受傷在先,他若是執意回絕,待大長公主入京之後,隻怕惱怒,因而也甚是不喜,隻能陪同等候。
他的不耐煩已然寫在了臉上,皇後倒是氣定神閒,半點不妥也沒有。顧貴妃見狀,上前柔聲笑道:“今日鬨了一場,陛下和皇後娘娘隻怕也乏了,還是先回寢宮稍作歇息,臣妾留在此處,替陛下和娘娘看顧著就是了。待九殿下無恙後,自然命人稟告陛下和娘娘。”
“貴妃宅心仁厚,如此關懷九弟,陛下也該放心了。”皇後素來心機深沉,這點顧柔嘉早就見識過了,聽了顧貴妃這話,立時順坡下了,笑得十分平靜,“陛下,既然貴妃一片赤誠之心,臣妾便陪陛下先行回去歇息,等著貴妃的消息可好?”
皇帝不置可否的哼了哼,目光不自覺的往顧柔嘉身上一瞥,見她小臉微微發白,更覺得柔弱非常,皇帝隻當她是被嚇到了,心中很是憐惜,恨不能將她一起帶走。但到底不敢當著人前說出,隻好點頭稱是,先行去了。
待帝後一走,顧貴妃將眾人引到重華殿主殿先行等候。偏殿中端出了一盆盆血水,看來觸目驚心,顧柔嘉愈發的心神不寧,緊緊拉著姐姐的手。後者展眉一笑,引妹妹在主殿門前站定,低聲道:“嘉嘉今日心神不寧。”
“不過是被嚇到了罷了。”顧柔嘉忙不迭一笑,乖巧得很,隻是因為擔心沈澈,臉兒發白。顧貴妃笑盈盈的,迎上春日尚好的陽光,問道:“是受了驚嚇,還是因為擔心誰?”
她自認並未過多表露,不想姐姐一眼看出自己的心思,顧柔嘉當即忸怩起來,半晌不說話。顧貴妃搖頭直笑:“小囡囡還敢跟姐姐打諢不成?你是姐姐帶大的,你在想什麼,姐姐還不知道?方才你讓紅鸞請陸將軍借一步說話,我倒不信,是你想與陸將軍說什麼,隻怕是請陸將軍手下留情,不要對九殿下下死手才是。”
“九殿下貌似病弱,到底相識一場,嘉嘉不能見他受傷而無動於衷。”顧柔嘉微微脹紅了臉,還是不再隱瞞,顧貴妃愈發好笑,點著妹妹的腦門,“他看來病弱不假,但那手上功夫,雖不及陸劍鋒,卻也不是尋常練家子能輕易打發的。”她說到這裡,笑容忽的深長了許多,“嘉嘉往日認識陸將軍?”
“不曾,不過是覺得麵善,便多說了幾句話。陸將軍想必也是如此以為,這才會願意同我說話。”既然是答應了陸劍鋒絕不說在此之前便見過他的事,顧柔嘉自然該做到,“說來,陸將軍委實是很好的男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又是個年輕有為且一表人才的,勿怪這樣得女孩兒們歡心。”
這話並無半點私心,顧貴妃望了妹妹半晌,見她雖是歡喜,但神色坦然,全無女兒家懷春應有的嬌羞之姿,浮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隻是含笑:“陸將軍的確是很好的男子,謙謙君子、溫良如玉。”
令內侍將她引入殿中坐下,顧貴妃立在殿門良久不語,紅鸞神色為難:“娘娘莫不是忘了老爺的囑托?”
“我不曾忘記父親的話,隻是……”顧貴妃看著妹妹的背影,心中湧出些許酸楚來,“我當日入宮,正是為了能夠庇佑顧家,讓鴻兒和嘉嘉得以更好的長大,好歹不必像我這般。陸劍鋒家世人品相貌才學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可是嘉嘉似乎對他並無男女之情,我如何能開這個口?”
她這一輩子已然陷在了宮中,隻希望妹妹不必像她這般,至少能與心悅之人長相廝守。
因陸劍鋒執意要等到得知沈澈平安後才肯離開,也有不少世家女為了多看心上人一會子,選擇留在了重華殿。縱是殿中不發一語,但幾乎所有少女的目光都集中在陸劍鋒身上,後者隻是氣定神閒的吃茶,他雙腿微分,背脊挺直,行止間也全是大將之風,引得不少小姑娘隻顧笑,渾然忘記方才受驚之事了。
直到偏殿漸漸失了動靜,才見幾個太醫紛紛從外進來,向殿中眾人行了一禮。顧貴妃和陸劍鋒齊齊起身,望著幾個太醫皆是不說話。為首的乃是太醫院左院判,他神色僵滯而凝重,顧柔嘉直懷疑沈澈是不是有些不妥,她臉兒又一次白了,咬著下唇半晌不語。
顧貴妃笑道:“九殿下可還有大礙?”
左院判恭順道:“回貴妃娘娘的話,九殿下已然止住了血,無甚大礙了,臣等已經開了止血的藥材,吃上幾服,也就無礙了。”他躬身說罷,顧柔嘉方才鬆了口氣,陸劍鋒望了顧柔嘉一眼,神色如常,低聲道:“如此甚好,若是九殿下有甚不妥,陸某便甚是過意不去。”
“劍傷雖無甚大礙,但臣等為九殿下包紮止血之時,卻發現九殿下流出的血隱隱有些發黑,因殿下身著玄色衣袍,倒也看不出來。”誰知左院判話鋒一轉,便說出了讓在場眾人皆是色變的話來,“後臣等輪番診治之下,一致認定,九殿下隻怕是早已中了毒。”
在場眾人皆是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