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的手好涼,涼得好似沒有半點溫度,讓顧柔嘉的肌膚起栗,隻是這樣冷的掌心,竟然讓她臉兒漸漸發燙,愈發依戀他掌心冰冷的溫度。她的小臉兒在自己掌心輕蹭,雖然幅度很小,但沈澈怎能感覺不到,因失血而慘白的臉上忽的浮出笑容來,拇指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彆哭,我不疼,真的。”
他並非是傻子,顧柔嘉見了他便淚眼婆娑,自然是擔心他所致,這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沈澈心都快化了。他獨來獨往慣了,無人問津了近二十年,唯獨顧柔嘉一人待他好,後來,顧柔嘉待他愈發的與眾不同,他一次次的告訴自己,她不過是利益驅使,但還是止不住的生出渴望的心思來,更是愈發的想要探究,她待自己有沒有半點真心。所以,當陸劍鋒出現、輕易就能贏得顧柔嘉的優待,他又恨又妒,愈發的覺得顧柔嘉不過是自己看得見卻得不到的珍品,終有一日,她會從自己身邊徹底的消失。
直至見了她的淚……她若是沒有半點真心,又怎會為了自己哭得淚眼婆娑?
如此想著,他心中溫軟,指尖愈發輕柔:“聽話,彆哭,我不疼,笑一個給我看看。”
他冷清的聲音低醇如酒,含著無儘的蠱惑。他慣常冷漠,鮮少露出這般溫柔的神色,他烏泱泱的眸子好像深潭,顧柔嘉隻覺得自己好像溺在其中,鬼使神差的抿出一個微笑來。她含著淚露出笑容,沈澈麵容愈發柔和:“哭得跟小花貓一樣。”他說到這裡,伸手捏了捏她挺立的小鼻子,“傻丫頭。”
他今日格外親昵,讓顧柔嘉臉兒滾燙,心窩裡又酸又甜。她臉兒紅得嫵媚,沈澈心情很好,但體力不支,坐在了床上,盈盈望著她,半晌後,低聲說:“彆怕,我不會死的。”
“誰怕你死了!死不死的,說給誰聽?”顧柔嘉嬌聲罵他,又驚覺這話僭越,臉兒羞得通紅,揉著衣角靜默不語,這般忸怩的姿態更是沈澈好笑萬分,望著她的目光染上了暖意:“我自然不會死,這世上有個女孩子不願我死,她待我好,關心我的一切,更會為我落淚,甚至相信我這遭棄之人終有一日必將青雲直上、鵬程萬裡。”
他說得很慢,烏泱泱的眸子就那樣看著顧柔嘉,後者焉能不知他說得是誰,憋得臉兒火紅,萬分羞赧的低下頭去:“既然有人這樣為你,你就更不該說死不死的話了……”
“我舍不得死。”沈澈麵容柔和,抬頭看著顧柔嘉羞紅的臉兒。他本就是英俊無雙的男子,顧柔嘉到底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安的扭了扭嬌小的身子,惹得沈澈“嗬”一聲輕笑,複對上顧柔嘉清亮如水的眸子,聲音緩慢低沉,如同呢喃,“她不知道我喜歡她,她也不知道每每她和陸劍鋒在一起言笑晏晏之時我有多生氣,更不知道我存了想娶她為妻、與她相伴一生的非分之想。我渴望在我終有一日睥睨天下之時,我能夠告訴天下她是我的妻子,我渴望她能為我生兒育女……”
他每說出一個字來,顧柔嘉都覺得自己臉上更燙,好似全身都血液都沸騰了一樣,隨時都能燃燒起來。縱然大燕民風開化,並不禁止男女之間互訴衷腸,前世鄭軼曾無數次的對她說過“喜歡”二字,但不知何故,那些喜歡加在一起,似乎還沒有沈澈這短短的幾句話讓她心窩泛甜,她心跳如同擂鼓,看著沈澈,怔怔不知說什麼才好。他說到這裡,聲音漸次低了,目光中全是笑意,卻猶似輕聲歎惋,“可惜我不知她是如何看待於我的,可會願意下嫁我這等遭棄之人。”
焉能不知這人渾然的扮豬吃老虎,顧柔嘉實在平靜不下來,臉上那股灼熱讓身子都有些燒乎乎的,聽罷沈澈這話,秀氣的眉頭擰緊又鬆開,跺腳轉身就走:“孟浪鬼,好心來探望與你,你卻臊我,我再不肯理你了。”說罷,搶出門去,一路奪路而逃。
沈澈坐在床上,看著她轉身就跑的窘迫樣子,心中陡然湧出歡喜滋味來。
從偏殿出來,顧柔嘉臉兒滾燙,小手摸了好久也不曾將溫度降下來,心裡還是擔心沈澈傷勢,又隱隱有些甜蜜滋味。說來這人當真孟浪,自己好心看他,反倒是給他這般羞臊……心中各種滋味都有,顧柔嘉蹭了蹭臉兒尋思著主殿之中隻怕也該結束了,深深吸了口氣,才往主殿之中去。隻是遠遠的,便見帝輦與鳳輦停在重華殿宮苑之外。
帝後那般厭惡輕視沈澈,竟然回來了?!
念及此,她忙不迭往主殿去,才行至門口,就聽其中傳來皇帝的聲音:“今日本是陸卿的洗塵宴,卻被一場比劍毀去,現下又鬨出老九中毒之事,興致全給敗壞了,待姑祖母回京後,朕定然再為姑祖母與陸卿辦一場接風宴,洗去一路塵埃。”他說得何等輕鬆,全然沒有半句過問沈澈傷情、毒情的話,可見在皇帝心中,這個幼弟的性命,可謂是如同草芥,尚且不如一場宴會更能引得皇帝關注。
心中又酸又疼,顧柔嘉屏息凝神,繼續聽著其中的說話聲。皇帝說完這話後,殿中鴉雀無聲,及至半晌後,才聽陸劍鋒朗聲道:“陛下一片愛重之心,臣感念於心,無以回報,誓死永忠大燕,以報陛下厚愛。”他說到這裡,話鋒陡然一轉,“隻是臣以為,接風宴是小,逞凶之人藐視天威才是罪無可恕。九殿下乃是先帝幼子、陛下弱弟,在宮闈之中竟然遭此橫禍,不得不令人心驚。對方如此行止,儼然是要置大燕天家血脈於不顧,天家開枝散葉方是根本,如此狠絕可謂是斷送天家根基。還請陛下徹查此事,還九殿下一個公道,還天家血脈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