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臨近申時,沈澈才一路將顧柔嘉送回了顧家,此時人雖不多,但兩人容顏何等出眾,何況一個氣度冰冷卻清貴無華,一個笑容淺淺且容色傾城,一路上雖是一前一後保持著距離,但不知引得多少人側目。
而顧柔嘉大半日不歸,溫含芷早已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為她打圓場,早已愁著找不到由頭,便聽明月說她回來了,不免大喜,忙不迭的迎了出去,拉了顧柔嘉連連呼道:“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可就瞞不住啦。”一麵說,她一麵將顧柔嘉引進門去,又覺得她似乎小嘴有些紅腫,張了幾次口,到底沒能說出什麼來,隻讓人去取些細碎的冰塊來,用手帕包上給她敷在唇上,試探問:“今日莫不是給蟲子咬了不成?”
顧柔嘉難免脹紅了臉,哼哼唧唧的點頭:“是呢,一隻好大的蟲子,又壞又凶。”
隻是溫含芷敏感細膩,哪裡不明白什麼意思,憋了好一陣子,還是選擇不言不語,心中卻直怨沈澈忒狠了些,竟然將嘉嘉的嘴都給親成了這般。
第二日是顧夫人前去寒山寺禮佛的日子,顧柔嘉和溫含芷早早被告知要前去,也雙雙起得很早,陪著顧家二老用膳後,也就動身往寒山寺去了。
不同於相國寺是太/祖皇帝敕命修建,寒山寺則更多是由僧侶自發湊成的香火錢修建而成。因而寒山寺在離京城十裡外的嵯峨峰上,雖是高寒之處,香火鼎盛不亞於相國寺,不少香客慕名而來,在禪房之中小住,晨鐘暮鼓,讓人心驚開闊不少。
前世顧柔嘉便不好佛,重生之後,對於鬼神之說愈發的捉摸不透,反倒是生出幾分敬畏之感。一直到了嵯峨峰寒山寺前,她便下了車,自有小沙彌前來迎接顧夫人,顧柔嘉和溫含芷跟在後麵進了寺門。看得出,這些日子住在寒山寺的香客並不在少數,一時也是佩服起這些人的虔誠來。由了小沙彌安排好禪房,顧夫人便前去大雄寶殿聽監寺大師講經,顧柔嘉和溫含芷索性留在了寺中,與小沙彌閒聊。
兩人皆是容貌過人的女孩子,前來迎接的小沙彌不過才剃度三四月,難免定力不夠,在心中默念了好幾次佛號,這才雙手合十向兩人施禮:“兩位小施主有何指教?”
“指教反倒是談不上,我方才來時,似乎見寺中有不少香客住下?”顧柔嘉也施了一禮,這才問道,“寒山寺之中,素來都是這般熱鬨?”
“倒是不是時時都這般熱鬨,年裡的施主們自然是少了許多,但也不乏一些心誠的施主在寺中住下。”小沙彌笑道,“十五才出了年,便有許多施主上了山,要與主持探討佛法,自那時起,才漸漸熱鬨起來。”小沙彌一麵笑,一麵歎,“隻是以小僧的見解,有些施主上山來,與其說是信佛,不如說是利欲熏心前來求佛,個個排場極大,眾生平等之理,在佛祖麵前更為如此。倒是有年邁的女施主,看來也是大戶人家的老太太,隻是心誠萬分,連小僧都很是佩服。”
他說得很是輕快,不想身後忽的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了塵,出家人不可妄語。”
小沙彌一怔,神情頓時羞臊,轉身雙手合十一拜:“方丈,弟子有罪。”
“出家人拋卻俗世是非,不妄語、不妄言,如此為佛。”寒山寺的方丈是一位老人,雖是辨不出年齡,但眉毛、胡子皆是雪白,慈眉善目的樣子,一看便是極為和藹。小沙彌臉色脹紅,惹得顧柔嘉和溫含芷也不好意思起來,若非她二人搭話,小沙彌也未必會說了這樣多。因而溫含芷忙說:“還請方丈大師不要責怪小師父,是我二人不好……”
“小施主言重了,佛前眾生平等,貧僧與了塵並無高低之分,貧僧所言,不過是要了塵切莫忘記,何為佛、何為佛法。”方丈笑得格外和藹,小沙彌愈發羞愧,脹紅了臉,忙不迭要去誦經,先行下去了。
顧柔嘉和溫含芷二人倒是局促起來,方丈數著佛珠,笑得慈悲:“兩位小施主不必為此抱歉,了塵遁入空門不久,定力不夠,也是尋常的事。”說到這裡,又笑,“反倒是兩位小施主年輕,能夠誠心來寺中,已然是不易。”他說到這裡,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沉默片刻,笑道:“兩位小施主莫不是顧家女施主的家眷?”
“正是家母。”顧柔嘉忙說,方丈輕聲“哦”了一聲:“貧僧有緣,曾見過顧家女施主的長女,如今宮中的貴妃娘娘,雖是不曾見過小施主,倒也合了幾分眼緣。”他說到這裡,又念了一句佛號,“小施主很有貴妃娘娘的品格,一般的命格奇貴。”
顧柔嘉一怔,腦中隱隱覺得,“命格奇貴”四字,似是在何處聽到過,隻是許久想不起來。溫含芷臉色也變,忙追問了一句:“大師這話……”
“出家人不打誑語,小施主雖是命格有些離奇,但卻奇貴無比,甚至比貴妃娘娘還貴重幾分,來日是有大造化的。”方丈雙手合十一笑,卻讓顧柔嘉渾身一顫,自重生後,她對於神佛之說到底多了幾分篤信,現下方丈稱她命格離奇,是否是指她重生而來的事?她腦中轟的炸開,心說這世上難道真有神佛不成?張口欲問,卻被溫含芷拉住。轉頭,溫含芷衝她搖頭,她陡然回神,忙不迭向方丈道謝:“願借方丈大師吉言。”
方丈隻笑不語,顧柔嘉道謝後,便和溫含芷一道回了禪房之中,心中不甚寧靜。坐在桌前沉思了許久,才隱隱想起,“命格奇貴”四字,似乎是有人如此形容過姐姐,隻是那時,她年齡太小,並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姐姐就被皇帝看中,硬是聘入宮中為妃……
她腦中忽然浮出一個怕人的念頭來,駭得小臉頓白,溫含芷似也有些心神不寧,坐在她身邊,托腮低聲道:“晏如姐姐命格奇貴,已然是貴妃了,你比她還貴重幾分,難道是皇後不成?”她說到這裡,臉色愈發的難看了,“今上什麼年歲了,若讓你去做他的皇後,我情願你死了,倒還乾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