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自己是幺女隻需承歡膝下,姐姐這長女便貼心為父母分憂了。爹爹娘親的意思那樣明顯,姐姐又是否一樣的隻中意陸劍鋒呢?實在不願從姐姐口中聽到讓她試著去接受陸劍鋒的話,顧柔嘉抿了抿唇,還是說了違心之語。
“當真一點也不心悅他?”顧貴妃笑著拍拍的妹妹的背,得了她含著委屈的“嗯”聲,又笑,“這臉兒可忸怩紅了,滾滾的,隔著衣裳都感覺到了。”
顧柔嘉好似驚弓之鳥般,忙不迭抽身離開姐姐懷抱,小手撫上臉兒,驚覺指尖燙得驚人,小臉更是燙了起來:“明明、明明是姐姐臊我……”
“你是我帶大的,你眼睛一動,我可就知道你在想什麼?”顧貴妃笑道,深深的看著妹妹,“你心裡那人明明就是沈澈,否則,爹爹曾向你提過,想與陸家結親,你為何斷然拒絕?咱們家的女兒雖不能輕易委屈了,但陸將軍家世人品相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嘉嘉以為配不得你?”
顧柔嘉忸忸怩怩的,搖頭又是點頭,聲音悲苦萬分:“姐姐,我不想嫁給陸將軍,姐姐不要和爹爹一樣勸我好不好?”
“我勸你做什麼?”顧貴妃頗有幾分驚訝,方才還以為她是小女兒情態,羞得發慌,不想原來是害怕自己當說客,也是笑起來,“我犯不著勸你,你也是要及笄的人了,心裡要什麼、想什麼,你也有自己的念頭,何苦讓彆人左右你。”說到這裡,她笑道,“你若是真的心悅他,那就更要好好珍惜,要去爭取讓爹娘點頭,更要爭取讓皇帝不敢阻撓你們。”她一麵說,一麵握緊了妹妹的手,“我這輩子都陷在宮裡了,我不曾得到過的東西,自然希望嘉嘉能夠得到。隻是你要想好,沈澈此人絕非池中之物,心思縝密,手段又極狠,來日指不定能爬到何等高位,你可有萬全把握降服得了他?”
“他待我很好,我也信他會一直待我好。”顧柔嘉堅定的點頭,想到沈澈見了自己才會露出的溫和笑意,心中一暖,“我相信他,也願意陪他一起熬。”
顧貴妃笑著“嗯”了一聲,將妹妹的耳發掖好後,歎道:“沈澈雖是生性陰鷙,但卻是個格外有魄力,相較之下,軼哥兒雖與你自小一處長大,但以我看來,並非良配。倒是鴻哥兒生性天真,即便來日能夠金榜題名,也需要一個賢內助,不然指不定給人誑了去,倒不知哪家的千金合適。”
想到自家哥哥那天真得有些傻的性子,顧柔嘉也是心中好笑。不拘如何,這輩子,她一定要將哥哥看好了,讓他不再被鄭軼那混賬東西所蒙蔽。好在哥哥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決心好生鑽研功課。可以他那性子,到底需要一個壓得住他的女孩兒,免得他頭腦發昏,又乾出蠢事來。
可是溫含芷那一片芳心……
念及此,顧柔嘉難免犯了難,還是強撐著和姐姐說了一會子話,不多時,顧貴妃便稱要休息,顧柔嘉應了一聲,心中倒是思念起沈澈來,今日一日了,她也不曾好好與沈澈說上一會子話。顧貴妃似是看出了妹妹的心思,道:“紅鸞,你且陪二姑娘去瞧一眼九殿下。”
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紅鸞忙說:“娘娘三思才是,今兒才因為九殿下鬨出這種事來,若是由我領了去,豈不是更讓宮中非議?”
“她們不敢非議,今日才鬨出這事來,最後我與沈澈皆是清白,淑妃更是因誣告被褫奪了封號,誰敢再堂而皇之的說我與沈澈有染?”顧貴妃笑著搖頭,全然是從容,“因而咱們就是去了,也是行得正坐得端。況且你忘了,淑妃稱在太液池見了我和沈澈說話,是因他遇見了嘉嘉,這才與我說起妹妹的近況。倘若有人問起,你就說,今日給沈澈招致無妄之災,嘉嘉覺得心中有愧,想去賠不是,這就是了。”她說到這裡,笑得愈發的了然,“況且,現下安定長主在宮裡,若真有人亂嚼舌根,不知得有多不開眼,才敢去觸陛下的黴頭,讓他再在長主麵前丟臉。”
聽完這話,紅鸞神色稍霽,也就領了顧柔嘉往外麵去了。才鬨出了淑妃誣告之事來,宮中所有人皆是謹言慎行,無一敢莽撞,免得又開罪了皇帝,招來無妄之災。因而一路上,幾乎都不曾遇見什麼人,醒了約莫一刻鐘,方才行至一座小宮殿前。顧柔嘉從未到過沈澈的住處,隻覺此處實在是很小,和宮中大部分宮室都不一樣,孤零零的坐落在一處,連門檻都是陳舊不堪,透著幾分說不出的古樸肅穆,從門往其中望去,雖說是清掃得乾乾淨淨,但看地麵和抄手遊廊,都是很有些年頭不曾修繕了。
看來,雖然皇帝礙著安定大長公主不得不善待沈澈,但這善待,到底沒用什麼心。
跟了紅鸞踏入宮門大門,其中安靜得很,除了枝間鳥雀清啼,不聞半點聲音,都快要行至主殿前,才有一個老嬤嬤迎上來:“貴妃娘娘使不得,怎的親自來了咱們這裡?傳出去隻怕讓人說閒話的……”她頗有些年歲了,眯著眼看著顧柔嘉,後者不知她底細,忙迎上去要扶,她才看清顧柔嘉,“哎喲,不是貴妃娘娘,姑娘生得好,和貴妃娘娘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是……顧姑娘?”
顧柔嘉頷首稱是,又問:“九殿下在麼?”
“在呢。”老嬤嬤笑道,顫巍巍的往主殿去,一麵去一麵念叨,敲了敲門,其中才傳出一聲淡淡的:“怎麼?”
“殿下,顧姑娘來了。”老嬤嬤說道,其中立時響動起來,還有清脆的撞擊聲傳來,顧柔嘉心中大駭,尋思著難不成沈澈這裡有什麼異動,當即壓不住心中擔憂,將門推開。卻見沈澈和旺兒兩人在其中,一個忙慌慌的收拾著瓶瓶罐罐,一個忙慌慌的穿衣裳,桌上還扔著好幾團帶血的紗布,那鮮血淋漓,幾乎將紗布都給浸濕了。
旺兒手上還捏著一個小巧的羊脂玉瓶,見顧柔嘉立在門前,隻能笑著迎上來:“顧姑娘,殿下有些不方便,姑娘還是先行出去罷?”
顧柔嘉半點不理他,看著沈澈,他才穿好衣裳,臉色依舊白得病態,滿臉的淡然如冰,薄唇略有些蒼白,但抿得很緊,好似和平日裡並沒有什麼差彆,但屋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加之那幾團染血的紗布,顧柔嘉就是傻也明白怎麼回事了,一股腦兒避開迎上來的旺兒,叫道:“你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沈澈,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