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芷笑道:“不曾,隻有我二人和貼身的侍女罷了。”
得了這話,船翁笑說:“既然隻有四個姑娘,那一艘小畫舫便也就夠了。趕巧也隻有這一艘小畫舫,便與了姑娘們吧。”頓了頓,他又笑問,“不知姑娘們要用多久?”
和溫含芷相視一眼,兩人自小就在一起,默契遠非常人能比,因而不過一眼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顧柔嘉笑道:“天黑前就回來。”
船翁聽罷,笑道:“如此,一錢銀子也就使得了。”明月聞言便要取錢袋,人群中已不乏有人笑道:“也不過就是幾個姑娘,何必再包一艘畫舫?幾個姑娘人少,也難免無趣。不如來我這畫舫上,一船人熱熱鬨鬨的,也容我等好生與幾位姑娘說說話。”
循聲看去,幾個年輕的公子哥兒折扇輕搖,一派風流俊俏的樣子。見顧柔嘉轉頭看來,幾人還格外的挺了挺胸膛,好似想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展露出來。溫含芷粗略的打量了一眼他們,見他們眼神露骨,微微紅了臉,伏在顧柔嘉耳邊笑道:“要是九殿下知道他們用這樣的眼神看你,怕是連招子都得給他們剜了。”
“去,彆總拿我開心。”顧柔嘉笑著啐了她一口,“彆以為我沒法子治你。”不等溫含芷回過神來,她又笑著催促明月,明月隻取了一錢銀子給船翁,還不曾等船翁接過,人群中便又有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等等!既是隻有一艘,也該給我,她們算什麼?”
這聲音太過嬌俏,脆生生的透著幾分跋扈來,好似這世上什麼好東西都該是她的一樣。麵對明月伸出的手那船翁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望著那發聲的地方,見一個衣著十分華美的少女翩然而來,她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一張鵝蛋臉,眼睛也圓溜溜的可愛至極,她小鼻子挺得高高的,隱隱透出一股子傲氣來。再一看,她身後跟了一個彪形大漢,如同鐵塔一般,臉色黑如鍋底,如此見了,生生的透出了幾分寒意來。
眾人麵麵相覷,心知怕是有好戲要看了,個個都駐足不前。在渡口多年,船翁也是個人精,知道這些姑娘們怕都是惹不得的主兒,說不得隻能陪笑道:“這位姑娘,咱們行事,也總有個先來後到的理兒,這兩位姑娘先來,總不能壞了規矩……”
“規矩?”那華衣少女慢慢的重複了一次,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你與我說規矩?我就是規矩,那小畫舫我要定了,你敢說不?還是這兩人敢說不?”
這話實在太過囂張,讓眾人皆是麵麵相覷。京中世家子頗多,不知有多少世家子也是飛揚跋扈慣了的人,但也鮮少說出這等話來,不免有人暗自腹誹著華衣少女的身份。那華衣少女旁若無人,目光粗略掃過顧、溫二人,打量過顧柔嘉時,她目光微微一緊,旋即笑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顧家的姑娘呀。仗著你姐姐在宮中做貴妃,就敢來與我爭執?”
“我不曾與姑娘爭執。”不想對方一眼就認出自己的身份,顧柔嘉蹙了蹙眉,在心中過了一遍,確認自己的確是不認識這個女子的,也就坦然的說出這話來。華衣少女哼了哼,露出桀驁的笑容來:“你最好彆與我爭執,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她說到這裡,見明月伸出的手上還捏著一錢銀子,撇嘴不以為意:“好歹還是個不大不小的世家呢,原來都窮酸到了隻給這一角銀子的地步。”她說到這裡,劈頭望向身後的彪形大漢,“彆讓他以為我跟這些窮酸鬼是一路人。”
那彪形大漢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元寶來,看樣應是十兩的紋銀。顧柔嘉一時靜默,船翁也唬了一跳,忙笑道:“姑娘,這委實多了些……”
“怎就多了?”華衣少女叫起來,“我有時賞下人還不止這個數兒呢!”她說到這裡,指著船翁道,“好呀,我給你的銀兩分明多些,你難道還要給她二人?這小畫舫隻得給我,否則,我若不依了,就將你的船給全砸了!”
船翁啞然,看著顧柔嘉的神色十分抱歉。顧柔嘉倒也沒見過這等強橫霸道的女子,心中不免有氣,冷笑道:“姑娘好大的氣性,先來後到的道理,難道從來沒有學過?你若不依便要砸了船,我們兩個難道就是棒槌,該給姑娘截胡的?”
“顧二,你是想與我理論了?誰給你的膽子?”華衣少女冷笑連連,“休說我截了你的胡,就是現在將你扔到這運河裡去,誰也不敢說我不對!”
華衣少女好似隨時要暴起,讓顧柔嘉愈發氣盛。不知對方底細,溫含芷唯恐顧柔嘉吃虧,當即便要拉她,顧柔嘉卻展眉一笑,如冰雪消融一般:“姑娘既不願理論,我也不理論。姑娘許是尊貴人,我卻也不是自輕自賤的,姑娘既知道顧家是世家,也該知道這世家女不是隨便就能給人欺負的。姑娘若要耍橫,隻管回家去,我也懶怠在這裡聽烏鴉叫喚,白白讓人覺得晦氣。”
不想顧柔嘉將自己比作烏鴉,華衣少女頓時暴跳如雷,纖細的手指一揚,一疊聲叫道:“齊虎!齊虎!你死了不成?還不將她給我扔到這河裡去!”隨著她的叫喚,她身邊的彪形大漢立時緩步上前,跟他相比,顧柔嘉嬌小得如同一隻剛破殼而出的小雞,全然毫無反抗之力。
溫含芷唬得厲害了,忙要擋在顧柔嘉麵前,幾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也覺華衣少女太過分,紛紛要為顧柔嘉抱不平:“你到底是哪家的?青天白日的就開始耍橫,先來後到的理兒,你要是不守著,那就自己再開一條運河出來,在這裡充誰的主子呢!”
那華衣少女便是更為惱怒,氣得都快要跳起來了,又是一疊聲的催促:“齊虎,我使喚不動你了?還不將她給我扔下去!”眼看齊虎就要動作,自是更惹得群情激憤,雙方劍拔弩張,似是要打起來了。華衣少女臉色緋紅,似是心虛似是惱怒,正鬨哄哄的,不遠處卻傳來一個女聲:“我說這裡怎的圍成了一團動也動不了。小四!我就知道,定然是你在這裡惹是非!”
這聲女聲溫柔婉轉,聽得出聲音的主人年歲也不大,但那華衣少女原本還通紅的臉頓時變白,連方才的氣焰也消減了下去,變得唯唯諾諾起來:“清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