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沈澈眸子裡的淡然,顧柔嘉白著臉,恨不能立即暈過去才好。她不明白,爹爹娘親分明已然不再反對自己和沈澈來往,甚至默許了他出入自己的閨房,現下又怎的忽然改了口?
難道是有人從中作梗?!
她越想越覺得心中悲涼,好似渾身力氣都給抽乾了,隻餘了想哭的衝動。顧鴻影也是瞪大了眼,不知該勸父親成全妹妹和沈澈,還是應該先看顧好似隨時都要昏過去的妹妹,他兩頭都難做非常,
安定長主笑著,靜默的看向顧老爺,似乎並沒有為他的話而惱怒:“顧大人有所顧忌也是常事,常言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哪怕老婆子出身天家,也不得不說,這話倒著實有幾分道理。”她說著,抬眼看向沈澈,“小九是正經八百的的皇子,自然也是一樣的。”
“我從來都是冷情狠戾之人。”迎上安定長主的目光,沈澈淡淡開口,坦然的看向顧老爺,烏泱泱的眸子裡並無不甘,“隻是對二姑娘……我會一輩子嗬護她,絕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顧老爺神態愈發漠然:“九王殿下待小女的心,老臣與內子、小犬無一不為此動容。隻是老臣實在不願小女受委屈,還請九王殿下明白。”
攏在袖中的手握指成拳,沈澈沉默的垂下了眼簾,半晌後又舒展開來,良久不語。顧柔嘉臉色慘白如紙,坐在廳中,好像連神魂都給抽散了一樣。她愈發的難受,眼淚已然在眼眶中打轉,那淒楚的樣子,讓人心疼至極。顧鴻影低聲道:“爹……”
顧老爺神色冷硬,轉頭看了兒子一眼,將顧鴻影唬得頭皮發麻,也不敢再言語,隻得扶住妹妹。顧柔嘉傷心萬分,好像有一把小刀子,要將心割成一片片的。安定長主和壽王妃似乎都沒有分解勸上一二的心思,讓顧柔嘉愈發的難受,若非顧念不能在人前失儀這點,隻怕早已哭軟了身子。直至抬眼對上沈澈投射來的目光,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氣,露出一個淒美的微笑來。
又一次的沉默,沈澈無聲歎息,竟連安定長主和壽王妃也不顧,率先出了東花廳。看著他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顧柔嘉下唇咬得沁血,到底還是忍住了。不覺安定長主對自己招手,顧柔嘉這才起身往老太太跟前去:“長主有何事吩咐?”
“這樣美的容色,哭什麼呢?”安定長主愛憐的撫著她的小臉,“你爹爹疼你呢,才不願讓你受了委屈。你可要笑著,否則你爹爹的苦心就白費了。”
顧柔嘉含糊的應了一聲,勉強將淚意壓了下去,安定長主笑盈盈的引她在身邊坐下,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說話。不覺東花廳外傳來一聲鳴叫,顧柔嘉一怔,抬眼看去,卻見沈澈又回來了,手中更是提著一對鳥兒,再細細一看,那對鳥兒體型碩大,分明是一對大雁!
納彩之時,男方總要送雁,意取終生一侶、天涯共飛之意。
可是這樣的天氣,不知他在哪裡去找來的大雁。
壽王妃掌不住大笑道:“好好好,我方才便尋思著,小九今日來提親,可真真是歡喜得瘋魔了,連雁兒也忘在了外麵。休說是顧大人不應,就是我也要刁難你,心可一點不誠,大雁不備,連替代的金雁也不備,還想娶顧丫頭回去?顧家可是簪纓詩禮之家,豈容你這樣輕慢?”
他神色如常,緊抿了唇,將那對大雁放下。那兩隻雁兒生得肥碩,一條細細的鏈子各綁在一條腿上,撲棱幾下不曾掙開,竟並肩在廳中走了起來。沈澈薄唇抿得好緊,片刻後,才囁嚅道:“是我疏忽了,絕無慢待二姑娘之意,還請顧大人與夫人明白。”
自今日得了安定長主與壽王妃的首肯,他心中便一刻也不得安生,隻盼著能早日與顧柔嘉定下親事來。他這“醜媳婦”要以求親者的姿態去見“公婆”,說不局促是不能的,如壽王妃所言,他今日渾然是“歡喜得瘋魔了”,竟然會連信物也忘在了外麵。
沈澈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他想要儘善儘美,他想要從顧家二老口中聽到願意將嘉嘉托付給他的話。正因這種想要太過迫切,反倒是鬨出了這等滑稽的局麵來。
隻怕現下,顧家二老愈發認定他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了。
沈澈心中懊惱,臉繃得愈發緊了,輪廓愈發的冷冽,好似萬年不化的玄冰都堆在了他臉上。顧柔嘉淚意未曾完全消散,也全然明白事出有因,“噗嗤”一聲笑道:“可當真是呆小九。”
不知是否是她錯覺,沈澈看向她的目光裡,好似帶了幾分哀怨?
“自貴妃入宮之後,臣與內子隻剩這一個女兒了,多有不是,還請九王殿下海涵。”顧老爺引了顧夫人起身,齊齊向沈澈施了一禮,沈澈避而不受,又還施一禮,“顧大人、顧夫人客氣了,我並非不知好歹的人,二位愛惜女兒的心思,我明白。我此生此世,必不相負嘉嘉。”
他幾乎從未在人前叫過自己的乳名,顧柔嘉心中甜蜜,喜色顯而易見。一眾人皆是歡欣,顧鴻影更是笑道:“看來嘉嘉是當真留不得幾日了,我這做哥哥的可要警醒著,來日嘉嘉嫁人了,我可要好生刁難刁難我這妹夫。”
自是一派其樂融融,外麵忽又有人傳,說是紅鸞回來了。隻當是大女兒派來,喜得顧夫人一疊聲命人請進。紅鸞來得極為急切,素日裡梳得一絲不苟的長發也有幾分散亂,碎發淩亂的垂在額頭,引得顧家上下極為納罕。紅鸞氣喘籲籲,見安定長主和壽王妃都在,竟是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長主、壽王妃救救命吧,娘娘那頭實在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