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何曾有現在這樣的頹敗,顧柔嘉到底不忍,張口欲言,不想溫含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本來就是個蠢的,辨不清是非忠奸,哪及顧會元這般慧眼如炬?”
這樣疏離的話竟然會從她口中說出,顧柔嘉大驚失色,卻見溫含芷臉上毫無表情,木訥而堅決。顧鴻影張了張嘴,忙道:“我不是……”
“旁人與我說話,就是包藏禍心,我是個蠢笨的,也沒有識人之心,偏生又和嘉嘉交情篤深,這樣沒有眼力勁,給嘉嘉和九王惹來禍端也不知道。”溫含芷今日著實是動了氣,加之本就敏感多思,自下定決心不讓顧家上下操心後,哪怕麵上不說,心裡也很是難過。現下顧鴻影一番大發雷霆,那盛怒的模樣,更是句句指著李家二郎要借她上位,去博得沈澈的青眼,一番話自是將她的悲切之心也勾了出來,一時間眼淚簌簌,哭得好不傷心。顧柔嘉趕緊取了帕子給她擦淚,隻是那眼淚好似擦不乾淨,不住的淌著,顧鴻影急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真隻是怕你給人騙了。”
“你也不用與我好一陣歹一陣,你罵李家二郎包藏禍心,實則是在罵我毫無防人之心,隻會惹來禍事。你擔心因我引狼入室,從而敗壞了九王和嘉嘉,既是如此,索性我剪了頭發當姑子去,你再不用擔心禍起蕭牆。”溫含芷越說越覺傷心,若是旁人說了這話也就罷了,但顧鴻影說出這話,好似鋒利的刀片狠狠的割著心頭肉,痛得鮮血淋漓。她傷心之餘,轉頭就跑,顧柔嘉一疊聲叫著“阿芷”也毫無回應,慌得流雲趕緊去追,唯恐讓她氣傷了身子。
眼見得那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顧鴻影呆愣在原地,臉上青紅交加,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水榭中隻餘從湖中吹來的風聲細細,靜謐而安詳。好一陣子後,顧鴻影才望向了同樣為難的顧柔嘉:“嘉嘉,我錯了麼?”
從出院子時聽得可能議親這事後,他就憋了一肚子火,回來之時又見了李家二郎和溫含芷坐在一起說笑,李家二郎談吐風雅,溫含芷被逗得咯咯直笑。本來是一番美景,隻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火氣,恨不能將李二掀進湖裡去才好。
不知事情始末,顧柔嘉實在不好貿然開口,但她和溫含芷自幼長大,明白溫含芷對哥哥的心思,那樣敏感多思的姑娘,見了哥哥勃然大怒又怎能不多想,會成現在這樣,也是無奈至極。
水榭之中再次沉默下來,兄妹倆相對無言,顧鴻影拳頭握得好緊,上麵青筋橫生,似乎下一刻就要爆裂開了,又好像喃喃自語一樣:“她才見了李二一麵,就這樣維護他?”
這話中的酸意都快要噴出來了,隻是轉瞬就被吹散在了風中。
直至回王府之時,顧柔嘉還擔心得要命,扒拉在沈澈懷裡:“早知這樣,我許是該將阿芷的心意告訴哥哥,總好過他二人大吵一架來得痛快,這事兒本該快刀斬亂麻,可惜兩個都是我的至親,我向著哪頭心裡都覺得難受。”
“你哥哥讀書上很有天分,隻是旁的事,就跟個木人一樣,全然的不解風情。”今日旁觀了許久,沈澈約莫也能猜到了其中的緣故。雖不知溫含芷的心思,但僅憑今日顧鴻影大發雷霆,他就能斷定,顧鴻影對溫含芷分明是男女之情。隻是這木頭木腦的新科會元自己個兒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談何讓姑娘家明白?
聽得他冷清的嗓音,顧柔嘉當即惱了,坐起身道:“你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是一點兒也不急,是不是?哥哥也就罷了,但阿芷心窄,保不齊多想,若是傷了身子……”
“咱們能怎麼急?她既是存了心思,那你我二人就是磨破了嘴,也不及你哥哥一句話管用,因而心病還須心藥醫,你我急是急不來了。”沈澈笑盈盈的將她重新抱入懷中,笑得極為慵懶,“為夫與嘉嘉打個賭可好?不拘時日長短,他二人定然會重歸於好,甚至……”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摩挲著顧柔嘉的發,低聲笑著,“說不準來日,嘉嘉見了她,還要改口喚嫂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