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顧柔嘉坦然說出對鄭軼的懷疑,讓顧老爺心中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感覺,或是悲憫,或是焦灼。
“軼哥兒……”良久,顧老爺才說出話來,一時間甚是難熬,顧柔嘉搖頭道:“爹爹,鄭軼是爹爹親自點撥的,更數度稱讚他天賦過人,而相比他,哥哥則是資質平平。他因受傷不能參加科舉,眼看著哥哥高中榜眼飛黃騰達,他心裡怎有寬慰的?何況他本就是反複無常的小人!”
前世臨終時的悲哀一起襲上心頭,顧柔嘉叫了出來,引得顧老爺大驚,驚呼道:“嘉嘉何出此言?”
顧柔嘉頓時語塞,實在不敢說出前世鄭軼背信棄義,更對顧家落井下石的事。兩相沉默了許久,沈澈道:“嶽父大人可知,鄭軼為何會受傷麼?”
顧老爺一懵:“聽聞是在楊家摔傷……”
“並不是摔傷。”沈澈冷清如雪的嗓音透著絕對的從容,烏泱泱的眸子望著顧老爺,他那樣清瘦,卻如仙人一樣出塵高華,卻讓人不敢逼視,“是小婿親自動手,將他打成重傷,倘若彼時不是嘉嘉在場,小婿定要他性命。”
素來知道沈澈行事心狠手辣,但也不想他會在楊家將鄭軼打成重傷,顧老爺一時不知說甚才好。沈澈卻十分坦然,迎上顧老爺陰晴不定的臉色:“鄭軼與嘉嘉青梅竹馬,此事本不是小婿應該過問,但彼時嘉嘉對他毫無綺念,他卻能仗著青梅竹馬之誼將嘉嘉堵在楊家,更是動手動腳。如此行止卑劣的小人,本就該死。”
顧老爺沉默著,眼珠不自覺的顫抖,被沈澈的話給驚住。鄭軼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他自認對其萬分了解,但現下顧柔嘉和沈澈的話讓顧老爺免不得有幾分自我懷疑。小棗紅之事,除了鄭軼之外,還有誰能做手腳?再加上沈澈說鄭軼輕薄女兒,而顧柔嘉也是一臉深以為然,讓顧老爺咬緊了牙。
難道自己真的養了一隻白眼狼?!
想到兒子重傷、妻子臥床,顧老爺目光頓沉:“他若當真忘恩負義,老夫也未必肯如此善了!還不趕緊令人去查,這些日子鄭軼的行蹤,倘若真是他所為,老夫必不與他善罷甘休!”
顧柔嘉頓時大喜,父親一直對鄭軼照拂頗多,她還擔心父親不能接受,如今來看,倒是她杞人憂天。沈澈淡淡說:“若是嶽父大人信得過小婿,大可將此事交與小婿。”
“如此未免煩勞九王了。”顧老爺似有不安,沈澈則微笑,方才逼人之勢蕩然無存,隻覺清華無雙,出塵至極:“此次因墮馬之事傷了小婿的大舅子與嶽母,小婿也未必肯放過幕後主使之人,豈有煩勞之說?”他說著,向顧老爺一揖,後者不便再說什麼,隻點頭稱是。
三人又寒暄了一陣子,夫妻二人正待離開,顧柔嘉轉身之際,不慎露出被纏了好幾圈紗布的手腕來,顧老爺頓時大驚:“嘉嘉,你的手——”
他急得連“王妃”也不再叫,顧柔嘉下意識要藏,奈何實在藏不住,顧老爺臉色很難看:“你的手是怎麼了?”
顧柔嘉不知如何回答,一時囁嚅,沈澈則拉過她腫起的手,強壓心中狂暴怒意:“是沈奕。”
“太子?”顧老爺蹙眉,他在朝為官多年,心知皇帝父子秉性,但沈奕在朝中名聲很好,文治武功也屬上乘,怎會對女子動手?顧柔嘉咬牙道:“爹爹可知道沈奕如皇帝一丘之貉,都是視色如命的人,我那日裡聽紅鸞姐姐說,說沈奕垂涎姐姐——”
顧老爺大驚道:“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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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待到傳臚大典那日,沈澈很早就起身,在外鍛煉之後,抱了顧柔嘉在懷,細細給他上藥後,這才低聲道:“今日傳臚,一會子必然還要設宴,我隻怕回來得晚,你在家等我可好?”
想到皇帝和沈奕的目光,顧柔嘉隻覺如芒在背,更不願去麵對,她隻稱是。見她撅著嘴,沈澈撫了撫她的腫起的地方,低聲歎道:“消退了好些,你好生留在顧家,過些日子鴻哥兒和嶽母好了,咱們就回王府去。”
顧柔嘉“嗯”了一聲,沈澈笑著咬了一口她的小鼻子,這才轉身要去。臨到出門時,顧柔嘉方問道:“你讓去查鄭軼的底,可查出眉目了?”
沈澈不置可否,隻是盈盈望著她,她噘嘴說:“傷得是我哥哥,我當然要有知情權,你若不依,我可再不與你回去。”
“扛也得扛回去。”沈澈淡淡反駁,引得顧柔嘉氣鼓了臉,他笑道,“罷了,你要知道也就知道吧,我再不鬨你。”他說著,又對旺兒說,“查到了什麼,要知會王妃一聲。”
旺兒含笑應下,又送了沈澈出去,主仆二人一路出去,直至行到僻靜處,沈澈才低聲問:“辦妥了麼?”
“殿下放心就是。”旺兒笑盈盈的回了一句,神態恭順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