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之中爭寵之事何等常見,宸妃作為先帝寵妃,保不齊引來眾人記恨,若是有人出手暗害,這種令天家蒙羞的事,自有安定長主出來逼迫先帝殺掉宸妃,而因為這件事,現下沈澈才會如此被動。
不是顧柔嘉想太多,但這是最可能的解釋。
沈澈闔眼半晌,後低聲道:“我定要將此人碎屍萬段。”
饒是太子沈奕數度重病,但君無戲言,八月恩科照常舉行。沈奕求皇帝加設恩科,美其名曰給更多學子機會,實則是刻意向鄭軼示好,因此顧柔嘉隻覺得膈應,偏顧鴻影不知其中原委,還笑著稱鄭軼天資過人,必然比他更是能耐,將顧柔嘉與溫含芷氣得幾乎吐血,隻旁敲側擊問道:“小棗紅性子剛烈,除了哥哥與鄭軼之外誰能降服他?遑論在它馬鞍上做手腳。”
誰知顧鴻影當即笑道:“我與鄭兄自幼的情分,他的為人我了解,他就是有些自卑,卻從不會做這等事的。”
一席話將顧柔嘉和溫含芷堵得發愣,雙雙生出想打他的心思來。
從顧家出來,顧柔嘉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待上了馬車,明月都抑製不住的叫出來:“往日隻覺得大爺天真,這可哪叫天真,分明是遲鈍了。鄭軼那包藏禍心的混蛋分明要他性命,他卻懵然不覺,還要真心為其歡喜,難道要給那廝得手了才明白其中的情形?這才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
連明月都憤恨至此,顧柔嘉有多憤怒也就可見一斑了。深呼吸了好幾次,顧柔嘉才勉強搖頭:“哥哥雖是犯渾,但父親到底壓在頭上,也翻不出什麼浪子來。”她說著,令車夫趕緊駕車,行出不遠,又低聲道,“昨兒個我還與沈澈說起,想吃秋華園的桂花糕,正巧今兒出來,也就一並買回去吧。”
車夫應了一聲,也就往秋華園的方向去了,明月一麵給顧柔嘉捧茶一麵笑道:“依著我說,一會子王妃將桂花糕買回去,咱們殿下心中鐵定不歡喜,但為了王妃,卻又定然隱忍不言,畢竟這世間又有幾個男子肯日日下廚為妻子備好膳食、點心,咱們正院裡的小丫鬟們說起時,個個羨慕得很。”
“既然這樣羨慕,我與你找個夫君,送你出嫁了可好?”暗想成婚後的每一日,哪怕沈澈極為忙碌,甚至自己不曾醒來就去當差、睡下了都不曾歸家這樣的時候,他都會為自己備好早膳,從未有一日耽擱,顧柔嘉心中暗自甜蜜,當即低低啐了明月一口,嚇得明月忙不迭告饒,神態極是滑稽。
一直行到秋華園前,明月笑盈盈的下去買桂花糕,顧柔嘉隻坐在馬車中品茶,腦中千回百轉。這京中流言越傳越烈,言官們已然第二次上書,請將沈澈奪爵下獄,隻是還沒等皇帝做出決斷,隴右道節度使就呈上來一份陳情書,求寬恕九王沈澈,無比冗長的一份書,上麵甚至印有隴右道治下二十州並安西都護府下轄近十萬百姓的指印,其中不乏為沈澈勸降的山匪。
哪怕皇帝鐵了心想殺了沈澈,也不得不顧念民心背向之事,隻能按下不表。
瞧瞧,皇後自己不動,自有人前仆後繼的衝上來,想要當她的刀子,“保住”大燕,除掉“妖星”沈澈。
她腦中千回百轉,隱隱的聽得外麵有細碎的說話聲,加之明月良久不回,讓她更覺奇怪,掀開車簾去看,卻見秋華園門口立了一對男女,一身華服,郎才女貌,看來極為般配。男的是鄭軼,而女的則是楊江蘺。
自去歲楊太傅壽辰之後,顧柔嘉幾乎不曾再見過楊江蘺,隻知她被沈澈嚇破了膽,臥床數月後,生生成了藥簍子,再加上前些日子傳出他二人訂婚的消息,顧柔嘉隻在心中嗤笑,並不十分在意此事。
但楊江蘺的變化,到底還是嚇了顧柔嘉一跳。在她記憶裡,楊江蘺一直以乖巧可愛示人,加之是楊太傅獨女,更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現在,她像是病空了的人,臉上浮著一層蠟黃,因為病久了,她很是消瘦,瘦得整個人又小了一圈,原本的大眼睛顯得更大了。她還是掛著以前那乖巧的笑容,隻是看來好生虛弱,好似給風一吹,就會土崩瓦解。
她掀開車簾那一瞬間,鄭軼神情變了幾變,細細的看著她。他也快有半年多不曾見到顧柔嘉了,她模樣變得更美,舉手投足間帶上了一股子成熟女子的溫婉風範,加之她本就是豔麗逼人,傾城的容色竟讓鄭軼目光有些移不開了。縱然憤恨她拋棄自己轉投沈澈懷抱,但鄭軼還是將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咽了口唾沫,輕聲道:“嘉妹妹。”
“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若說往日,顧柔嘉對鄭軼有怨無恨的話,那麼現在,就對鄭軼恨之入骨,她甫一說完,仰著臉對明月說,“好生教教鄭公子規矩。”
明月冷笑著,仰視著鄭軼,故意大聲說:“敢問閣下官居幾品,是什麼身份,也敢隨意跟我家王妃攀親?”
她聲音尖利大聲,秋華園門前更是人來人往,聽得明月這話,紛紛回頭,感覺到眾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鄭軼臉色慢慢脹紅,看著顧柔嘉那美豔絕倫的小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