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影“啊”了一聲,笑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又說,“你與阿芷都怎麼了,總是與我打啞謎,偏我不懂你們的心思,你們索性說出來,我也好明白。”
虧得他還說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顧柔嘉苦澀一歎,隻覺連笑都快笑不出了。
顧鴻影是在乎溫含芷的,可是他連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又談何去讓溫含芷明白?旁人說出口,又怎能讓他體味到十分之一?
她隻希望哥哥和阿芷都能幸福,至少彆像姐姐和齊修遠。
沉默了許久,顧柔嘉咬了咬牙,抬頭對上哥哥不解的目光,她徐徐說:“李家二郎來提親了,他想娶阿芷為妻。”
顧鴻影的笑容漸漸消失,那臉黑得好像被鍋底灰抹了一樣,一雙虎目更是迅速漫上了血絲,可怕得要命。顧柔嘉淒慘的笑了笑:“哥哥,阿芷方才告訴我,她願意嫁給李家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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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夏日沈奕臥病以來,時常傳出他病情加重的話,讓京中人心惶惶,皆認為是沈澈所克。現下他闔了眼,恰是沈澈解了禁足之後,言官們的彈劾如流水一般。次日早朝上,禦史李天德彈劾沈澈,請皇帝為大燕黎庶著想,將沈澈廢為庶人,圈儘至死。以楊太傅為首,半數朝臣附議,陸劍鋒和齊修遠並李家二郎在朝上據理力爭,李家二郎更是痛罵附議的新官忘恩負義,自身得了好處,就全然忘記了沈澈的照拂之恩。
而前一日痛失愛子的皇帝一臉菜色,看不出什麼神情,最終以太子新喪悲痛過度為由先行退朝,這才止住了兩派的針鋒相對。
在兩派針尖對麥芒之時,沈澈和顧柔嘉樂得自在。早上用膳時,顧柔嘉又吐了一回,沈澈隻按照雲先生的辦法給顧柔嘉按摩足三裡穴位來緩解孕吐,又吃了一小碗銀耳湯。正吃著,明月迎了一人進來,正是顧夫人身邊的何媽媽,一見顧柔嘉略有些黃的小臉,少不得囑咐道:“王妃可要好生將息身子。”
顧柔嘉頷首稱是,又令明月奉了茶,笑道:“何媽媽怎麼來了?”
“太太打發我來瞧瞧王妃,看看王妃是不是吐得厲害。”何媽媽笑著回了話,“王妃這樣水靈的人,竟吐成了這樣,委實是可憐了。”
“不拘再苦,隻要值得就好了。”顧柔嘉笑著去摸自己的肚子,掌下不過微微的隆起,但好像能夠感覺到孩子的存在一般,喜得眉梢都洋溢著幸福,“哥哥可還好?”
昨日聽得溫含芷有意應下提親之後,顧鴻影的臉色就陰沉得嚇人,連顧柔嘉也不敢貿然再去說什麼。他搶出門時腳步踉蹌至極,好像醉酒的人,那支離的樣子,讓顧柔嘉陡然生出悔意來,生怕哥哥再做傻事,讓他和阿芷又生間隙。
何媽媽歎道:“王妃不問我也不敢提,昨兒個也不知大爺怎麼就不痛快了,昨兒吃了不少酒,醉了一夜,幾個小廝想幫著瞞住老爺,誰想老爺還是知道了,生生揍了大爺一頓。隻是大爺醉著,連痛也不知道,還迷迷糊糊的讓人拿酒來,險些將老爺氣了個倒仰,當即就要拿家法來,尚且是太太勸下,溫姑娘又哭得跟淚人似的,老爺這才肯收手。”
愈發覺得心驚肉跳,送走何媽媽之後,顧柔嘉失神的望著廊下,沉默了好久,才低聲說:“或許我做錯了,我不該叫哥哥知道此事?”
“他現下再痛,尚有轉圜的餘地。若你不說,待水到渠成,他就是一頭碰死又有何用。”坐在她身後,沈澈將她納入懷中,“況且鴻哥兒連自己心思都不明白,不叫他長長記性,隻怕也明白不了。若換了我……”
“若換了你,隻怕李家二郎現下都是一具屍體了。”他冰涼的呼吸徐徐在耳邊噴薄,顧柔嘉笑著接話,偎在他懷裡,“但願阿芷能像我們一樣幸福,姐姐的事在前,我實在不願阿芷踏上姐姐的老路。”想到顧貴妃,顧柔嘉心中就一陣悵然,沉默了好久,她才拉著沈澈的衣袖,清亮如水的眸子裡帶著些焦急:“沈奕雖是傷勢凶險,始終不曾醒轉,但也不至於會忽然要命的局麵,是你的手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