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聞喜(1 / 2)

br /> 為著皇帝身子不安,沈澈與一眾親王元宿皆在宮中侍疾, 沈奕七七未過, 皇後也時常不在宮中, 宮中頗有些群龍無首的驚惶感, 顧貴妃身為皇後之下第一人,哪怕數度被皇帝發作,也隻得挑起這副擔子來。

沈澈一早就往宮中去了, 他來得很早,立於皇帝寢宮之前,已被禦林軍攔住了去路,自有人進去通稟, 晨光中的皇宮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寥落肅穆,這樣多的屋宇宮殿,寒風在這宮中狼奔豸突, 冷得徹骨。哪怕現下多方佐證宸妃的確是因中毒才會生下畸形兒的,但流言已久, 多少人對沈澈還是避之不及。儘管他並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但為了妻兒,不得不在意。

正想著, 身後傳來薄雪被壓實的細碎碎裂聲, 轉頭,沈澈目光一凜, 低聲道:“你怎的……”

來人正是顧貴妃, 有些日子不見, 她憔悴了許多,原本就不大的臉更像是隻剩了一張皮,清亮的眸子裡血絲密布,支離至極,目光下移,她白皙細膩的雙手上有紅痕密布,似乎是燙傷,迎上沈澈的目光,她將雙手攏在袖中,展眉微笑:“九王。”

“他又發作你了?”皇帝這些日子喜怒無常不說,更有皇後蓄意挑撥,言辭間直指顧貴妃和齊修遠當年婚約。皇帝縱然知道,但自己日漸年老體弱,顧貴妃正值盛年,疑心生暗鬼,自然沒少發作到顧貴妃身上,否則,這宮中誰敢如此作踐貴妃?

顧貴妃搖頭:“我早已不當自己活著了,發不發作又有什麼要緊?爹爹和鴻兒如今都給他下獄,當真是半點情分也沒有了。”她說得十分平靜,眼中淨是決絕,隻是不過一瞬,她又恢複如常,抬頭望著沈澈,“嘉嘉還好嗎?娘跟阿芷還好嗎?”

“嘉嘉很好,胎像也漸漸安頓下來,嶽母與溫家姑娘雖禁足在家,但姑祖母、舅公皆是出麵,不會太被為難。”他頓了頓,還是決定說出來,“齊將軍將她二人照顧得很好。”

顧貴妃眼中頓時有了光彩,但迅速如死灰般彌散:“倒是多謝齊將軍。”

正說著,吉祥從寢宮中飛快的閃身出來,打千道:“九王來了,陛下請九王去呢。”

沈澈靜靜地點頭,正欲動身,身邊顧貴妃輕輕說:“彆告訴嘉嘉。”她笑得那樣的蒼白無力,好似隨時都要昏倒,“答應我,彆告訴嘉嘉。”

“好。”沈澈頷首,一直以來,他對於顧貴妃有著一份獨特的敬意,並非是因為她是顧柔嘉的姐姐,而是因為她瘦弱的肩膀上扛著許多男人也扛不下來的重擔。皇帝多疑昏庸,皇後陰險狠毒,她在這夾縫中艱難的求生,更儘力讓顧家繁榮昌盛。

皇帝的寢宮中彌漫著藥味和久病之人的頹敗氣味,皇帝的臉色青灰一片,難看得如槁木,沒有半點生機活力,離得近了,隱隱還能聞見他身上濃鬱的香氣,想是哪個來侍疾的妃嬪留下的。他眼睛一輪:“老九,今日來得這樣早,是安了心思來看朕何時死嗎?”

他話裡尖刻,讓人一聽就生不出什麼好感來,沈澈不動聲色的望著他:“陛下若喜歡人看著死,本王自該滿足。”他扯出一個冷笑來,讓皇帝陡然大怒,青筋暴起的手伸出,好似要掐死沈澈。吉祥趕緊去撫皇帝心口,低呼道:“陛下息怒啊,生氣對身子不好呀。”他一麵說,一麵惶急的看著沈澈,“求殿下少說幾句,陛下身子不好,實在是經不住了。”

這些日子對於吉祥來說也是極為煎熬的,身為皇帝的貼身內侍,一旦皇帝闔眼,新帝若是仁厚,也會善待於他。但現在太子未定,沈澈得安定長主和壽王夫妻的歡心,且能力頗佳,這皇位到底是誰的還未可知。想到這裡,吉祥就覺頭痛不已,既想討好沈澈,卻又怕沈澈差了一著輸了這江山,到時候新帝哪裡會放過他?

還沒說完,吉祥忽被一道大力一推,猛的撲倒在地,皇帝強撐著身子坐起,凶神惡煞的:“滾開,你在求他什麼?”皇帝胸口起伏,指著沈澈罵道,“你給朕滾!”

“陛下久病,動氣無益自身,本王明日再來。”沈澈冷冷的望著他,頗有幾分不屑,轉身就走,吉祥膝行在皇帝跟前,低聲勸著什麼。沈澈方才出得門去,就聽其中傳來脆響,又是重物撲地,旋即是皇帝暴怒的喝聲:“你方才與他在門前說了什麼?他怎麼會這樣關心你?”

沈澈陡然一驚,又聽顧貴妃有氣無力的聲音:“九王是臣妾妹夫,臣妾關心嘉嘉,向九王問詢一二,有何不可?”

“你是關心你妹妹?”皇帝冷笑道,“你是覺得朕快要死了,就堂而皇之要他替你搭橋引路,齊修遠是不是還對你賊心不死!”

“陛下倘若真的這樣疑心臣妾和齊將軍,還請將齊將軍遠遠調開。”顧貴妃的聲音漸次聽不真切了,讓沈澈蹙眉不語,正欲細聽,卻見吉祥從其中出來,四目相對之下,吉祥臉色陡然變白:“九、九王殿下——”

沈澈蒼白的臉上顯而易見的怒意,迫視著吉祥,後者跟在皇帝身邊,什麼陣仗沒見過,也被嚇得額上汗水密布,身子更如篩糠一樣抖了起來,不等沈澈發問,他已是僵滯,低聲道:“九王明鑒,陛下這些日子喜怒無常,發起脾氣來,動輒打罵……”

“打罵,怎的不打罵於你?”沈澈冷笑道,“貴妃時常遭受這些?”

吉祥早已唬得渾身發抖:“奴才、奴才隻是伺候陛下的,哪裡敢過問陛下的事……”

縱然知道皇帝絕非善類,但不想他心中不快就會對顧貴妃動手,何況言辭間直指顧貴妃和齊修遠,隻怕顧貴妃會給皇帝折磨得斃命。顧晏如這個姐姐為了整個顧家付出了多少,沈澈怎能對她坐視不理?他正要推門而入,吉祥忙道:“殿下聽奴才一句吧,此刻萬萬進不得。”迎上沈澈深如寒潭的目光,吉祥舌頭打結,索性心一橫,聲音低低的,“陛下這些日子喜怒無常,加之有人挑撥,總以為貴妃與齊將軍有私。殿下怕也知道他二人此前有婚約之事,苦於無法發作齊將軍,隻得拿貴妃撒氣。”他越說,沈澈的目光越冷,吉祥隻得縮著脖子,輕聲道,“貴妃娘娘挨陛下的嘴巴也不是一兩日了,連方才挨了打,也一聲哭聲也沒有,就是不願讓殿下聽了去……王妃懷著身孕呢,顧家兩位大人都還在獄中,知道了姐姐日子艱難,王妃豈不是更要傷心?再者,殿下除非能將貴妃帶出宮去,否則此刻出頭,隻能讓陛下更為惱火。”他說到這裡,搖頭低聲道,“殿下本就不得陛下歡心,若是有個好歹,帝後誰會放過貴妃娘娘?”

殿中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仿佛是顧貴妃輕聲細語,隻是其中連哭腔也聽不出來。沈澈立在皇帝寢宮門口,良久不發一語,末了,他才冷冷的看著吉祥:“你倒是乖巧。”

吉祥勉強笑得妥帖,低聲道:“貴妃在宮中這樣多年,事上恭順馭下寬和,現在成了這樣,奴才心裡也是難過的。”

沈澈冷笑一聲,剜了吉祥一眼。他素來是不會將旁人放在心上的,但顧貴妃不一樣,她是嘉嘉的親姐姐,她承受了多少事,卻從不肯讓妹妹知道。譬如今日,她或許早知皇帝又會尋釁,所以才會讓沈澈絕不可以告訴顧柔嘉。

可是吉祥說得不錯,除非現在能將顧貴妃帶出皇宮,否則今日沈澈為她出頭,就會招致皇帝變本加厲的虐待,而皇後必也不會作壁上觀,因而,隻能隱忍不發。

從宮中回到九王府稍事休息,旺兒則笑盈盈的來伺候沈澈更衣。沈澈換上一件玄色長袍,順口問:“安排你去做的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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