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宮(1 / 2)

大金翅 青山春雨 5887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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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州界域東大陸,大周帝國,夏夔帝一十六年,夏。

風和日麗、花開鬨枝頭的時節,白雲悠悠飄過軒轅金宮的上方,投射下來的陰影滿載遠道而來的閒暇,又自在而去。

金色的宮殿璃瓦反射著從雲層中直插而下的劍芒,像是金色的粼光映紅了白雲的尾巴。

金鳳宮的殿外廊簷下,一眾身披翠底、繡藤桃、覆腳長裙的宮女低垂著下顎。那下顎的尖處與她們前胸的高點在同一平麵,既不前衝也不後縮,像是被無形的標尺丈量過。

她們修剪整齊的白皙雙手虛疊在纖細盈握的腰肢右側,肩臂後方配有同色的繡花披帛。

初夏的徐風拂起她們的披帛時,腰下的飄帶、裙擺飛揚如霧,像是敦煌壁上禦風而去的天女。

然而,有形卻無神。她們的身姿不能輕動一絲半點兒,神色更是謹小慎微,恭敬猶如真正的雕塑。

輝煌的金鳳宮殿內,馥鬱的金盞暖香引人昏昏欲睡。它們正從金樽掛玉的孔雀爐裡漫出來,飄散在殿內的四處。

四角的瓷盞花卉將中殿映襯的富麗堂皇,且富生機。

殿中上首的鳳雕金榻上鋪設大周最為名貴的織金錦緞。緞麵上祥雲襯金鳳,展翼奔日的織金麵隨主人的離開顯出炫彩奪目的繪麵。

“啪”得一聲,巴掌打在人麵上的輕巧響聲。這聲音不是很重,卻也是真得極重了。因為打的人、被打的人,都是這大周國最為尊貴的女子。

大周太女——軒轅金簪跪在織金繡錦團的貢毯上,微微擺正被打的臉。她麵無表情地垂目在眼前繡金鳳花紋綴明珠的華服袍擺,既無憤怒,也無言笑。

太女金簪的眼神毫無慌亂,那是一種異常的平靜和超越年紀的穩重,仿佛被打的人根本不是她。

軒轅皇後從鳳榻上離開時已經在心裡做足準備。這一巴掌下去前,她已考慮了好幾番,且已經儘量避開了女兒臉上的要害。儘量不把鑲翠的金指甲套刮到女兒稚嫩的麵頰。

一個帝國的儲君不能有缺陷,不論是臉上還是其品行,都有嚴格的要求。

然而,禮服袖擺上略硬的織金質地還是擦過太女光潔的側頰,白嫩的臉上很快析出幾道紅痕印記,明晃晃地昭示剛剛的暴行。

軒轅皇後的呼吸微微凝滯,隨後想到這是自己生的孩子,又極快地釋懷了這種掌摑一國儲君的憂慮以及為母的負罪感。

她瞧向不動如山的小身影及臉上的無波神色,心頭漸生起異樣的滿意和自豪。

“你能身受折辱而八風不動。確實沒有丟掉軒轅皇族的骨氣,甚好。”

太女金簪有回應嗎?

不,她沒有。她已習慣了軒轅皇後的複雜,以及用糾結的方式彰顯自我存在價值的舉動。

軒轅皇後淺吸口氣,挺起前胸,昂首俯視太女:“本宮令你跟太傅學文治,太傅說‘業精於勤’,你又為什麼荒廢學業跑去龍騰殿?”

金簪有些充血的紅唇輕起道:“父皇在龍騰殿。”

皇後身邊的三品女侍——玉蓉姑姑咯噔了下,趕在皇後再次動怒前恭敬地垂首上前,急切又輕聲地勸慰:“娘娘,太女殿下年幼,許是想陛下……”

年幼二字觸及皇後心裡那根名為“欲”的弦。她抬起鑲明珠的繡鳳鞋麵,一腳踹向軒轅金簪的肩頭。

金簪被狠狠地踹倒在地,黑亮的雙眸裡褪去故作的平靜,流過一瞬而逝的委屈。那些湧起的澀意很快被她強咽回肚。

她以雙手撐地而起,再次跪直。恢複平靜的眸光流過勸慰不斷的玉蓉姑姑的麵容,再次垂落在皇後的鳳擺。

一個宮女都比一位母親疼愛孩子,不是嗎?鳳袍上的金鳳很美,卻沒有鳳凰傳說中的祥瑞寧和,有得全是尖銳的欲望和難以釋懷而生的暴怒。

金簪的心裡淌過成人會有的理解。

玉蓉攙扶住皇後,垂首道:“娘娘息怒。太女自年初大宴後未曾得陛下召見,思親乃是人之常情啊。”

整個金鳳宮裡不聞它聲,唯有玉蓉輕而急促得一句句勸慰。

軒轅皇後睨向玉蓉,再次注目在身姿跪得筆直的女兒及她的小臉,深吸口氣後壓下怒火:“你不服!?但是,你是太女,天下的表率,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沒有人之常情。

有朝一日,他軒轅夏的兒子出生,你再看這軒轅金宮,豈有你我母女的容身處?

軒轅金簪,你不服也給本宮憋回去。”

說到氣急處,皇後的胸脯高震,又嚴厲道:“你聽好,太女身份得來不易,不要整些花裡胡哨的心思,肖想尋常人家的父女親情。不說你想不想,就是他軒轅夏,對你就沒有這份情。你坐在這個位置,就給本宮守好太女的本分。”

太女金簪沒有應是,更不會點頭,就連眼睛都不曾眨下。她小小的身軀就這樣直挺挺地跪著,交疊於膝上的雙手也如平常般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