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
早已做好下跪舔腳謝罪的少年很是迷茫。
那個可怕的女人不知為何並沒有掐著他的脖子,或者是把他踩在腳下泄憤。
反倒是一句話沒說,乖巧無比地走在他的身邊。
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步行進入交通管製的地段。
拿著擴音器的交通警察,還是喊得口乾舌燥。
夕陽的餘暉灑落夏日祭典現場,一切都是熙熙攘攘。
天色漸漸深沉,從河麵吹拂來的風帶著涼意,追隨燈火暈染開了目前的祭典街。
五顏六色的小商販簇擁在一起,像花束般展開,熱烈至極。
賣炒麵鯛魚燒章魚燒的老板們更是火力全開,乾淨的白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一邊吆喝著,一邊預熱著食材。
湯汁油脂發出美妙的滋滋聲,各色食材蹦出激發鼻翼的香味。
夏目清羽還沒正式入場,魂魄已經被勾走了。
忍不住掏出單反相機,露出癡癡的微笑對著會場內拍了一會兒。
看著鏡頭裡逐漸鬨騰的店鋪,他想起了一段舊時光的記憶。
在東國。
深深小巷子,各個學校門口,隻要城管剛巡邏結束。
煮臭豆腐的小哥,烤麵筋的阿姨,賣糖畫的老婆婆,叮叮咚咚敲打年糕的精神老伯等等人員,就會騎著小車如雨後春筍般從各個角落裡冒出來,搶占場地。
這群養活大批年輕人和小饞貓的隊伍,被當地人親切的稱為‘銀河護胃隊’。
夏目清羽每次撞見這浩瀚的隊伍,都會懷念禁煙令發布前的春節。
而在和國,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大家不是身心疲憊的空殼,而是洋溢活力的實體。
雖然夏目清羽喜歡安靜,但他並不討厭眼前這種氛圍。
“怎麼樣?”拍完照的夏目清羽將單反相機伸向一旁。
“還不錯。”幾分鐘初鹿野鈴音撩起一側頭發,把頭湊了過去。
一股淡淡清香漫過少年鼻翼,他沒有看照片。
有說有笑的人們正源源不斷地從後麵趕來,大家都穿著應景的浴衣,與他們擦肩而過。
提著金魚袋的小孩接連跑過。
哢嚓。
這一張記錄逝去的童年。
勝負欲十足的國中學生在氣槍店一決雌雄。
哢嚓。
這一張記錄熱血的青春。
年青貌美的女孩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對著數不儘的事物發出‘卡哇伊’的讚歎。
哢嚓。
這一張記錄美好的年華。
朝氣十足的男孩們則是討論著某兄弟的告白大計。
哢嚓。
這一張記錄青澀的愛情。
牽著手的情侶們依偎的很近,醞釀著熱戀的氛圍。
哢嚓。
這一張……扔掉吧,廢片一個。
夏目清羽抬頭挺胸,用手朝自己臉蛋扇扇風。
心中大FFF團的怒火熊熊燃燒,不禁發出靈魂三連。
湊那麼近不熱嗎?不熱嗎?肯定熱吧。
他們沿著道路繼續向前,周圍像他們一樣的人,一對一對的出現。
少年環顧四周,兩眼突然放光,他看見了許多動漫裡賣麵具的小販。
哢嚓。
又是一張。
這份喜悅不亞於小孩透過櫥窗,瞅見了心愛的高達模型。
夏目號逐漸沉沒在節假日的浪漫裡。
他真的很喜歡熱熱鬨鬨的氛圍。
步伐不由加快了幾步,停在了店鋪前,他一眼就看見白狐狸麵具。
“初鹿野桑,你喜歡……”夏目清羽笑著轉過頭,朝身邊搭話,卻愣住了。
初鹿野鈴音還沒能跟上來。
她的身高在和國可算不上矮小,少年稍稍抬眸就看見了她。
嘴唇微微泛白的初鹿野鈴音擠在人與人之間的興高采烈裡有些行動受限,夏日祭典煥發出的無儘活力甚至將她漸漸推遠,就像一隻被遺棄的橡膠小黃鴨,從溫暖的浴缸被扔進了冷冰冰的大海,等待它的隻有驚濤駭浪和某種可怕魚類的深淵巨口。
世界在躊躇之心的琴弦上跑過去,奏出了憂鬱的樂聲。
一時間,周圍的歡笑聲仿佛變得窸窸窣窣,夏目清羽被漸漸拉遠,思緒被帶到了天涯海角。
他回到了目黑川熟悉的小屋。
推門而入,屋內孤獨的沒有一個顧客。
唯有居酒屋吧台前,忙碌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對方手持白布,優雅地擦拭酒杯。
忽然,那個人抬高頭,讓少年看清了他的模樣。
長及小腿的白色上衣,肥大寬鬆的休閒褲,潔白無瑕的束腰,還有略顯奢侈的金框單片眼鏡。
沒錯。
是花田大師。
“夏目,我認為你不應該是一個膽怯的笨蛋,你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佩戴金絲單片眼鏡的花田大師眼眸柔和地微眯起來,手裡玻璃杯在燈光下泛著異樣的光彩,魅力如同無儘魔力般潮湧過來。
啊,是啊。
是該做的什麼了。
膽小鬼可成為不了東京帥哥。
夏目清羽把單反相機掛好在脖頸上,呼出了胸腔裡的所有空氣。
逆著人流返回,明明隻有幾步路的距離,卻感覺擠了很久很久。
人在下決定的時候,心裡路程總是無比漫長的,會在一個瞬間下意識考慮很多很多,那些全是一層層不可視的玻璃。
可胸腔裡填充滿勇氣的少年怎會為此退縮半分,用身心強行撞碎層層壁壘,回到少女的身邊。
啪。
不知為何,喧囂鬨騰的氛圍之下,他們耳邊似乎都響起了,雙手觸碰的聲音。
又或許是兩道靈魂碰撞帶來的滿天花火。
膽大的少年毫不猶疑地牽起她白皙的手。
一時間,一台名為少女心的處理器咕咕咕運作起來,極限超載,似乎能冒出蒸汽。
本就頭疼難耐的初鹿野鈴音用那雙宛若藍寶石,卻微顫的眼睛,瞪著他,唇齒輕動,似乎在醞釀著攻擊性極強的語言。
平時的厲色如春日冰雪消融,留下的隻有不知所措的軀殼。
“想要罵我的話。”
對上視線的夏目清羽適應了一秒嘈雜的心聲,用大拇指撫過那隻柔軟成棉花糖的手,確認不會像滑溜溜的魚一樣溜走後,輕輕偏頭對著她,儘可能自然地微微一笑,“晚點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