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人頭攢動。
剛結束棒球訓練的學生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商量著去哪裡聚聚餐。
逃離公司的社畜解開了束縛自己一天的領帶,夾著公文包,望著高大樓林歎著氣。
學著時尚雜誌穿搭的女性有說有笑交流著經驗。
當紅燈再一次亮起時,身邊車輛川流不息,汽笛聲和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夏目清羽忍不住抬眼望去。
隻見。
晚霞的橘色琉璃在光滑的車身上,彙成了一片光洋。
隨後。
撞進了前方的繽紛多彩。
晚暮中,大家的影子真實而清晰。
勞累了一天,生活終於懶散了下來。
夏目清羽收回視線,沒有說話,轉幾步走到了馬路外側,用‘絕不會走直線’的能力把女孩擠進了內側。
初鹿野鈴音隻是目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十二月的光芒依舊很亮,溫度卻不像六七月那樣難以讓人接受。
但停在電線杆上的烏鴉都懶得叫了,以免讓愚蠢的人類覺得它晦氣。
女孩微微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到最後什麼也沒說。
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有一輛冰淇淋車停在道路邊。
可能是季節的原因,車內改賣成了可麗餅和棉花糖。
“想吃麼?”夏目清羽問。
“不想。”初鹿野鈴音輕搖頭,“這不是才剛吃過……”
“那在這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夏目清羽興高采烈的揮手,小跑出去。
誒?!
初鹿野鈴音平靜的小臉上浮出了一抹驚訝。
“我說……”
她向少年離去的方向探出小手,眼神在他身上飄動,一時間猛然懷疑自己是說錯話了。
回憶一秒劇情後,才發現……
這家夥根本就沒有打算征求她的意見,隻是告訴自己,他要出發了。
“哎……真是的。”初鹿野鈴音駐足在原地,嘴上沒好氣的小聲責怪他,溫暖卻蕩漾在了心裡。
很多年前,北國也發生過類似的一幕。
同樣也是黃昏時分,隻不過與她一同散步的是母親。
夕陽的餘暉傾瀉在白雪皚皚的天地間,世界和母親的眼神一樣溫柔而充滿愛意。
母親時不時低頭與自己交談,至於詳細內容,就算翻閱人生回廊的資料也很難再想起了。
令人深刻的同樣是,母親臉上意義不明的笑容。
現在想來,那大概就是母親所定義的幸福。
緊緊牽著母親的手,走過一條鋪滿落葉的小路。
腳下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輝煌的教堂傳來的悠揚鐘聲,驚飛一群白鴿。
周圍的景物在黃昏的柔光中顯得格外寧靜而祥和。
在進食足夠碳水後,帶著懶散困漫步其中,的確是一件美妙至極的事情。
很可惜,年少的自己並不懂這樣,隻心心念念家裡的玩具熊,沒讀乾淨的童話繪本,以及還未完成的積木城堡。
她也曾問過母親,為什麼動畫裡的反派角色,看見很久以前的東西就會神愣很久。
她討厭回憶,臭動畫公司就喜歡用這些水時長。
母親沒有直接回答她,隻是摸頭,溫柔告訴自己。
這件事,等小鈴音長大後,自然就明白了。
現在轉念一想,這也許是母親大人最聰明的一次了。
長大後,其實很多東西都可以唾手可得。
但再也沒有那種獲得世界的滿足感了。
想要一個人時不時想起從前,有時候其實並不需要讓他過得太糟糕,也可以試試,讓他再一次經曆同樣的美好。
當然。
這隻是自己的一己之見。
母親所感興趣的,與她大有不同。
“小鈴音,想吃點心麼?”
當那道乾淨而透明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的時候。
抬眸間。
她的視角變成了第三者,世界也逐漸朦朧了起來。
女人望著停在路邊的烘焙車,用衣袖抹掉了快掛在嘴角的哈喇子,和藹可親的問著女兒。
“不想。”小女孩說。
“哎呀!你這個小饞貓。媽媽就知道你很想吃,走咱們排隊去。”名為母親的大惡魔主打的就是已讀亂回,‘暴力’拉動著她就往隊列裡衝。
由於聲音無比洪亮,引得其他顧客紛紛回頭。
看清小饞貓兩條小短腿都快變成了漩渦,大家矜持的笑容都無聲融入了喜悅。
議論紛紛。
“小孩子,嘴饞一點,沒什麼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就是,就是。”
“更何況,這麼可愛的姑娘。”
“現在吃多一點兒,長大後,肯定骨肉勻稱,亭亭玉立。”
“我也這麼覺得。”母親俯身,把女兒攬在懷裡。
強大的胸壓讓小家夥險些喘不過氣。
可憐的小家夥忽然隻能看見一半的天空。
那一天,冬日暖陽是格外耀眼。
讓她難以抬頭,睜開眼。
被冤枉的淚藏到了心裡。
站在不遠處的初鹿野鈴音望見這一幕,不禁淺淺一笑。
“你怎麼呢?”不知何時歸來的男孩站在她身前,直勾勾注視著她。
喵~
記憶中的甜美貓叫,讓整個世界變得無比亮堂。
隻不過,這一次隨著書籍墜地。
脆弱的紙張充斥滿了整個視線。
初鹿野鈴音不知道自己腦海裡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
思緒和心一樣亂。
她被嚇了一跳,軀體顫抖一刻,退後半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首先,其次,再次,從次,最後。”夏目清羽試著說出深藏在記憶裡有意思的回複,麵露像狐狸一樣狡猾的微笑。
那不是一開始就在嘛……
“那你倒是出聲啊。”初鹿野鈴音扭過臉。
“打擾一位美麗的女士沉思,可不是一個東京帥哥該做的事情。”
夏目清羽一邊搖頭,一邊將手裡的一個棉花糖遞給她,“不介意,可以給我說說看,剛剛你在想什麼,部長大人發呆的模樣,可真的很少見喔。”
“我發現你和我母親很像。”初鹿野鈴音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
“我是XY染色體,你母親大人是XX染色體,我穿褲子,她穿裙子,怎麼想都不可能像吧。”夏目清羽咬了一口棉花糖,癟癟嘴,瞪著她,費心費力解釋。
喂喂。
我想和你耍朋友,你要把我當媽媽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