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依舊毫無情緒道:“主人說,若是你們輸了,趙旭會隨他回京,他從不牽累無辜者。”
湯正宇聞言差點落下淚來,早知如此,他當初何必與虎謀皮?
對方心胸寬廣,然而他還是說不出直接跟十六回去的話,兄弟一起存活的誘惑實在太大,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未來。或許,隻能為使其早日實現目標略而儘綿薄之力了。
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於湯正宇兄弟來說,更是一種煎熬。因為他們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人來取趙旭性命,什麼時候來,更不知道對方到底會來多少人。
十六一直守在房間裡,像影子一般,他告訴兄弟二人,說是三日,實際上今天才是最危險的。因為今天府衙才真正宣布了湯正宇死亡的消息,“屍體”也被很多人看見了,某些人確認了他“死亡”,該行動了。
金烏西沉,天漸漸黑了下來。屋內點上了燈,昏暗的燈光微微搖晃,有燈影落在屏風之上,更添了幾分詭譎之感。
這院子裡原本有個老仆,但為了以免傷及無辜,趙旭早就將他打發走了。如今整個院子一片寂靜,一點點響動都能讓兄弟二人變成驚弓之鳥。
不過幸好,事實證明都隻是虛驚一場。
直到子時將至,門外忽然傳來了極細微的腳步聲。對方像貓一般若不仔細聽得話,根本無法聽到這麼點聲響。
然而兄弟二人本就聚精會神地等著,所以第一時間便發現門外有人。
十六一手按在腰間,身形如影子一般飄到了門後。緊接著,兄弟二人眼睜睜的看著有人用一把匕首,慢慢挑開了門栓。
房門打開,一道黑衣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口。
“什麼人?”趙旭臉色發白道,他背靠著屏風,努力地想將兄長的身影掩在身後。
黑衣人見他跑都不知道跑,猙獰著臉笑道:“要你命之人,小子你還挺識相……”
他話音未落,忽然腦後遭受重擊,白眼一翻,軟軟地倒了下去。
十六收回尚未出鞘的短刀,麵無表情道:“好了,賭約完成,你們該跟我走了。”
他說罷,走到門口猛地吹響了口哨。尖銳的口哨聲在黑夜中傳得老遠,沒一會兒,整個小院便被虎威軍圍了個結結實實。
屋子裡兄弟二人相互攙扶著上前兩步,遠遠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刺客,湯正宇忽然對弟弟道:“阿旭,你還記得去年哥哥送你的那一對鎮紙嗎?”
趙旭點點頭。
“去取過來吧,裡麵有十六他們想要的東西。”
趙旭猶豫地看了哥哥兩眼,最後還是聽話地去了書房取東西。
湯正宇看著弟弟的背影,不禁麵露苦澀。還是他自己太過天真了,相信那些人所謂的承諾。若不是十六身後之人,趙旭此刻恐怕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吧!
夜深了,府衙裡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公堂之上,季崇如上次那般站在湯正宇麵前,淡聲問道:“十五人指正你為此地貪汙受賄、私吞賑災、修築堤壩款項的主謀,你可認罪?”
“微臣有罪,但主謀另有其人。”湯正宇跪伏在地,眼神堅定道,“主謀乃是本地知府以及他身後的一乾朝廷命官。”
“哦?可有證據?”
湯正宇自懷中取出去年送給弟弟的鎮紙,猛地砸在地上,隻見那漆黑的鎮紙外殼破裂,露出了裡麵兩卷小型書冊,他將那書冊呈上道:“此為他們貪汙受賄的證據,請太子明察。”
他本就下定了決心,為了能讓趙旭活下去,自是知無不言,與上一次鋸嘴葫蘆的模樣截然不同。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將此地一乾官員貪汙受賄,私吞款項以及欺壓百姓一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季崇果然沒有食言,湯正宇將自己知道的一一交代之後,他果然將趙旭留在了府衙,被虎威軍時刻保護著,絕對無性命之憂。
至於湯正宇自己,他畢竟是犯官,自然是要回牢房的。
“你說這小子挺心大的啊,他就不怕你故意在他麵前演一出戲啊?”段將軍跟著忙了半夜,因著身體強壯,此刻依然神采奕奕的。他看著湯正宇不吐不快的樣子,實在好奇得很。
季崇一邊翻看著作為證物的賬本,一邊好以整暇道:“孤沒必要那麼做,這場賭約無論誰輸誰贏,他都會將證據交到孤手中。”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輸了,那些人沒有派人刺殺趙旭,那麼他們兄弟兩便能同時得以活命,這對於湯正宇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恩情呢?一個願用自己的性命換得恩師之子存活的人,可不會欠著如此大的恩情。而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也不過就那麼點證據而已。
這,便是人心。
更何況,那些老家夥可謂窮凶極惡,怎麼可能放過趙旭這個活口。
所以這場賭約,他也根本不可能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