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大夜彌天(1 / 2)

恒星時刻 稚楚 8932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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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乙的耳洞是一個加密記事本,隻有他自己讀得懂內容。裡麵一大半和秦一隅有關,還有一小部分,承載著他幽深又沉重的恨意。

他的身上一樣滿是空洞,被閃亮的釘子釘住、填滿,打下樁子,這樣才不會被風吹走,可以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

耳垂就兩個,他都留給了秦一隅。一個用來記錄認識他的那天,另一個則是成功招募他,紀念他心甘情願成為自己的隊友。

這些話說出來未免怪異,南乙很清楚,自己偏執的掌控欲已經遠超正常人範疇,他也不想剛到手就把人嚇跑。

正想著,忽然間,他感覺一雙手穿過頭發,觸碰到後頸的皮膚,有些癢,不由得一躲。一扭頭,他看到秦一隅兩手籠在自己腦後。黑色的發絲從他指縫間溜走。

秦一隅兩手仍僵在原地,解釋說:“我想幫你把頭發紮起來。”

他頓了頓:“但是我發現我不會。”

南乙愣了一秒,笑了出來,嘴角的梨渦隱隱約約出現,又很快消失。

“我自己來吧。”他向後攏好頭發,利落地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紮了個短短的小揪,然後對秦一隅偏了偏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可秦一隅卻盯著他手腕上紅色的勒痕出神,細細一圈,微微凹陷。沒來由地,他想起很久以前周淮紋過的某個紋身,也是紅色的,也在手腕,是一圈薔薇花枝。周淮對那個作品相當滿意,說“紋在手腕很性感”。

當時的他很不以為然。

見他發呆,南乙“哎”了一聲。

“嗯?哦我剛剛在想少沒少東西,我點一下……”

人一旦尷尬起來就會很忙,他忙著對桌上寥寥無幾的物件點兵點將。好一會兒才發現,確實少了一樣。

“止痛鉗呢?”

怎麼都找不著。他正要搬救兵,誰知被南乙抓住手臂。

“沒事兒,直接穿吧。”

“你確定?穿刺針紮進去還是有痛感的。”

“嗯。”

行吧。

秦一隅也沒掙紮,但秉承著要好好對待自己人生中第一位客人的服務精神,他還是試著用聊天分散注意力,問:“之前這些都是在外麵打的?”

他說著,手指輕輕捏住南乙下巴,扶著轉了轉他的臉,仔細端詳兩邊耳洞位置是否對稱。

好近。

秦一隅身上獨有的一種柑橘氣味若隱若現。

南乙避開視線,回答:“除了第一個,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打的。”

秦一隅的意外表現得很明顯。

而他卻很平靜,繼續道:“有的用釘槍,有的是穿孔針。”

“對著鏡子自己紮的?”

“嗯。”

說話間,秦一隅靠得更近了,近到他能聞到南乙身上的氣味。方才在坐車時,他隱約在風中嗅到,還以為是路邊草木的氣息。

淡淡的木質香氣,偏冷,原來是他身上的味道。

隨著氣息的指引,視線不自覺跟著遊走,瞟向軟骨上凹陷的小眼兒,發粉的耳垂,翹起的黑色發尾和細白脖頸。

他忘了聊天,節奏被打亂,靈魂也有些出竅,懵懂間竟將一次性穿孔針直接紮了過去。

後知後覺地,他反應過來,趕緊換上耳釘。整個過程還算流暢,值得慶幸的是,南乙也沒有像他那樣流血。

不僅如此,他也確實毫無反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無端地,秦一隅腦中冒出這個小冰塊對著鏡子狂紮耳洞的畫麵,估計也是這樣麵無表情,一個接著一個,跟工廠流水線作業一樣。

“你是有什麼受虐傾向嗎?”

南乙竟然笑了。

“笑什麼?”

“這算什麼受虐。”他的語氣稱得上輕快。

秦一隅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疼嗎?”

“這樣就算疼嗎?”

南乙的表情不是反問,似乎是真的好奇哪裡痛。

很快,他又添了一句,像自言自語。

“可能我是很耐痛的人吧。”

離開時,接近黃昏,店外停了一群灰鴿子,落在銀杏樹下。

秦一隅說那是隔壁院兒大爺養的,之前丟了一隻,好幾年了,沒想到這兩天竟然自己回來了,隻是瞎了一隻眼睛。

“這小鴿子還挺執著,找了很久吧。”他指了指離南乙最近的那隻,“看,就它。”

南乙沒說話,靜靜望著。那灰不拉幾的小鴿子又靠近幾步,也盯著他,還歪了頭,它的一隻眼睛是灰色的,另一隻則是正常的紅色。

他抬手,摸了摸右耳耳垂,並不習慣那顆新出現的小釘子。

就像他不習慣秦一隅如今和他肩並著肩,毫無距離地說話、聊天,看著他眼睛。

比起秦一隅的眼神,他更熟悉這個人的背影。

“走了。”他跨上摩托車,戴上頭盔,打算啟動車子,誰知秦一隅忽然叫住他。

“等會兒——”

明明聲音不算大,但嘩啦啦的,那群鴿子頃刻間全都飛走,隻留下一樹濃蔭。

南乙將鏡片抬上去,眼中映著燒得火紅的暮色。

“有件事兒我一直好奇,不問出來心裡也難受。”秦一隅專注地注視著他的雙眼,“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銷聲匿跡多年,除了一直知情的周淮,南乙是第一個成功找到他的人。

鴿子在空中盤旋,又一隻一隻落下來,落在南乙背後,落在樹梢。

怎麼找到的……

這過程真是漫長。

南乙歪了歪頭,嶄新的耳釘在陽光下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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