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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哲明知道他是陛下的探子,卻在他麵前說這等話,分明就是篤定了他這話傳不回去。
蔣玉鬆籠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覺攥緊。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陛下的人,王守哲就會不敢動他。畢竟此人一直以來,都表現得極為謹慎,且智計百出,要想在不被懷疑的情況下弄死他,彆人做不到,不代表王守哲做不到。
說不定,王守哲為了這一天,早就已經做了十種八種方案。
一滴滴的冷汗,從蔣玉鬆額頭滑落。
他唯一能自救的方式……
“玉鬆先生是個聰明人。”王守哲喝著靈茶,慢條斯理地說道,“守哲今日既然已揭開了這蓋子,就必然是要一個結果的。”
蔣玉鬆的臉色發白,深吸一口氣道“守哲家主,您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難道就不怕我假意答應,之後卻反咬一口麼?您也說了,陛下現在正處於情緒最敏感的時期。”
“我說過,玉鬆先生是聰明人。不管陛下願不願意,他的時代終究是快要過去了。”王守哲雲淡風輕地說道,“權力更迭已不可避免,難不成玉鬆先生還會為了一個即將落幕的陛下,放棄自己和家族的大好前程麼?”
“亦或者說,玉鬆先生更加看好康郡王?想拿我守哲的人頭作投名狀?我想是不會的,若先生當真看好康郡王,那日便不會將對康郡王不利的言論如實傳給陛下。”
蔣玉鬆身軀一震,不敢置信道“守哲家主,您竟然連我傳遞的消息內容都知道?”
“先生,你可是在王氏的地盤上。”王守哲笑了笑,拱手道,“守哲在此,謝過玉鬆先生當日的如實稟報。”
至此,蔣玉鬆才苦笑了一下,卸下了所有抵抗心理“在碰到守哲之前,玉鬆自認為也算是心思縝密細膩,頗有城府。眼下和守哲家主一比,方覺自己竟稚嫩得好似蒙童。隻是,玉鬆心中還有一個小小疑問。”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守哲家主年齡也不大,也不曾入廟堂為官,更是沒有見過大帝。為何能將人性,甚至是帝皇心性琢磨得如此透徹?”
王守哲不由莞爾。
他能說,上輩子權謀劇和小說看多了麼?
有這樣“開闊”的眼界為前提,這輩子,他隨著年齡和閱曆的增長,也在不斷思考,反複琢磨,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能運用順暢了。
何況他雖未見過大帝,但璃瑤卻見過,也曾寫信給他談論過此事。
他從未小看過大帝,但他也知道,無論大帝再怎麼雄韜偉略,擅謀擅斷,在這大限即將到來之際,也逃不脫人之本性。
敏感,多疑,更是每一位帝王晚年之時都逃不過的魔咒。
他這次是有心算無心,“欺負”了大帝一把。
何況,就算他的算計被識破了也問題不大,因為他說的絕大多數都是實話,少部分誇大的地方,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帝子之爭的手段之一而已。
他身為安郡王的支持者,為安郡王謀劃和行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帝心中該早有心理準備,若真識破了,多半也隻會覺得他手段稚嫩,被一眼就看破了,笑話他不自量力竟敢算計帝王而已。
何況。
若是換做兩三千歲,正值壯年時的大帝,自然是威勢赫赫不容褻瀆,就算再給王守哲幾個膽子,也不敢隨意捋他虎須。無論是覬覦帝位,還是表現的野心勃勃,敢拉攏大帝的密探,那都是自討滅門,純粹作死。
這就是不同時代,時機不同,能用的手段也不同的道理所在。
當然,實話肯定不能說,說是古籍也不合適,蔣玉鬆讀書不少,這麼說反而容易露餡。
王守哲頓了頓,隨即微微一笑“玉鬆先生的問題問得很好,隻是此乃守哲自己的秘密,你便當做守哲在這方麵頗有天分吧。或許未來的哪一天,會真相大白。”
“既然是守哲家主的機密,玉鬆自然不會追問。”
蔣玉鬆有些失望,卻也不意外。
他長身而起,看向王守哲的眼神除了敬佩之外,更是多了些尊重,深深一揖道“玉鬆拜見主公,今後還請主公多多提攜。”
“這……先生應當拜安郡王為主公吧?”王守哲略微有幾分意外,“那可是有登頂大帝可能性的大人物。”
“先前承蒙主公誇讚玉鬆乃心思細膩之輩。”蔣玉鬆灑脫地笑了笑道,“其實早在定下五十年之約後,我便開始暗中觀察王氏了,那時便對守哲家主佩服之至。這段時日在王氏小住,玉鬆細致觀察過王氏的方方麵麵,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守哲家主能在短短七十年間,便讓平安鎮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能力遠見絕非一般人可比。再加上守哲家主為人謹慎,思慮周詳,未來必有更大作為。若是玉鬆要拜主公,更願意拜守哲家主。”
“如此也行。”王守哲想了想,便掏出一個天機留影盤,啟動後說道,“玉鬆先生隨便說些吧。”
“這……說什麼?”蔣玉鬆表情錯愕。
“說一下當今陛下,談一下康郡王的為人處世。沒事,隨便談些真實的看法,千萬彆有什麼顧忌。”王守哲笑起來溫潤如玉,風度翩翩,表現得很是“思慮周詳”。
蔣玉鬆的臉色有些發黑。
這不是傳說中的投名狀麼?
一炷香後,蔣玉鬆臉色慘白地離開了王守哲的小院。
冷風一吹,他的後背竟然涼颼颼的,回首看向王守哲的小院時,眼神更是有些畏懼。
難怪和王氏的孩子們提起守哲家主時,會把人家孩子嚇得當場嚎啕大哭,還說是什麼“大魔王”之類。
當時他還有些納悶,守哲家主待人從來都是如春風般的溫暖,對家族孩子們更是嗬護備至,更是培養出了璃瑤、宗安這兩位出色的大天驕。如何能得“大魔王”之雅號?
可就在剛才,他終於領教到了何為“大魔王”。
那些被留存在天機留影盤內,作為投名狀的話,若是叫陛下聽到,必定是個淩遲處死加滿門抄斬的結局。
若是被康郡王聽了,也必然會不顧一切將他剁成肉泥再說。
“好吧,反正上了守哲家主這條船也沒打算下來。”蔣玉鬆苦笑著搖了搖頭。
如今投名狀已交,以後還是儘心竭力地辦事吧。
一想到守哲家主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蔣玉鬆就有些頭皮發麻。守哲家主實在是膽子太大了。
正在蔣玉鬆思緒飄飛之時,一條穿著花裙子,挎著漂亮書包的小青龍,昂著傲嬌的頭顱,在距離地麵尺許高的位置騰雲飄過。
作為一條正經的元水青龍,王璃瓏有著身為龍的驕傲。凡是能用飄的,她就絕對不用爬的。
在小青龍身後,還跟著一個有氣無力,仿佛對人生已經失去了希望的頹廢男孩兒。
這男孩兒自然是王安業。
天天照看著他的璃瓏姑奶奶,王安業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變得一片灰暗,心太累。
這璃瓏姑奶奶,簡直比吳憶蘿那鬨人精還麻煩。
“這這這……這是一條龍?”蔣玉鬆揉了揉眼睛,被嚇得小心肝兒都要飛出來了。
他當然知道常識,能被稱為“龍”的,最低都是七階!
而且,也隻有到了七階的凶獸靈獸,才能幻化身形,大小如意。
“看什麼看?沒見過龍嗎?再看,再看就吃了你,嗷嗚~”
王璃瓏“凶相畢露”,衝著蔣玉鬆張牙舞爪了一番後,才繼續傲嬌地飄回了守哲小院。
王安業無奈地向後背又濕透的蔣玉鬆行禮,安撫道“先生對不住了,我家姑奶奶沒壞心眼兒,她就是喜歡嚇唬人,您不用害怕。”
然後,他就邁著兩條小短腿緊追了過去“璃瓏姑奶奶,等等我。”
片刻後,院子裡傳出王璃瓏甜甜嗲嗲的聲音“爹爹,人家放學回來了,求抱抱~~”
“瓏兒今天在族學乖不乖?”
“今天人家很乖的,就吃了兩個先生,五個同學,嘻嘻嘻~”
“你這個小調皮蛋,去吧,你母親給你熬了提神補腦的【赤血鱔片多種複合果仁靈米羹】,專門等著你放學回來,給你補身體呢~”王守哲的聲音格外“慈祥”。
“爹爹,人家突然想起和同學約好了去她家寫功課,再見!”
話音未落,蔣玉鬆就感覺身旁有一道青色帶花的閃電疾馳而過,帶起了一連串的風聲。
可還沒等多遠,那道“閃電”就被突然出現的王氏大婦柳若藍一把揪了回去“你這丫頭,功課本來就拉胯,在族學學得又那麼辛苦,不補補腦怎麼行?”
“咦,安業也在啊?你低頭耷腦地縮在角落裡做什麼,太奶奶差點就沒瞅見你。話說你這有好幾天沒來探望太奶奶了,今日來得正好,算你有口福,我的【赤血鱔片多種複合果仁靈米羹】熬得多了些,你平日裡學習也累,和瓏兒一起吃吧。”
這句話,如同在王安業晦暗無光的人生中,又是降下了一道晴天霹靂。
他的心都要碎了,眼角淌下了不爭氣的眼淚,臉上卻還要扯起一個乖巧的笑容“業兒最喜歡太奶奶熬製的羹了。”
“那你哭什麼?”
“這是歡呼而激動的淚水。”
“真是個乖孩子……太奶奶最疼你了。”
在連續傳出的聲音中,蔣玉鬆機械地邁動著腳步,越走越遠。
他的腦子裡,一頭還在震驚於守哲家主居然養了條龍,還是當女兒養的,另一頭卻又被那溫馨的一幕感動了。
正所謂見微知著,守哲家主夫婦對待孩子們如此耐心嗬護,而孩子們也是如此愛戴他們。這種溫馨的小家庭,真叫人羨慕啊。
能跟隨如此主公和主母,值了!
……
時日匆匆,龍無忌在平安鎮如魚得水,指揮著二郎們學習鐵甲艦的操控,更是時不時地駕船去東海晃蕩一圈。
龍無忌和蛟龍幫成員,自然是意氣風發,仿佛即將要龍如大海,遨遊九天。
王守哲當然不會讓製海權隨意歸入龍無忌麾下,因此,必須派遣家族成員進入外海體係。其中,既需要有王氏直脈的優秀子弟,也需要有旁係子弟和家將們的協同。
王氏曾經開發過青蘿衛,對海事並不陌生,也早早地就培養起了海事人選。
無邊無垠而充滿神秘的大海,是很多熱血男兒向往所在,年輕一代的王氏族人,旁係優秀族人,家將,都紛紛請願加入海拓隊伍。
王氏族學越辦越紅火,在平安興安青蘿衛三地,都實施則有教無類的策略,培養出了一代代有文化有理想的人才。
對此踴躍參加的大氣象,王守哲也是頗感欣慰。
隻是這一日。
他閒暇無事,在小院內喝喝茶,欣賞欣賞滿院子的奇花異卉和珍奇植物,日子逍遙而愜意。
驀地。
一個長相娟秀,氣質打扮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出身的年輕婦人,滿麵委屈,哭哭啼啼地衝進了小院“爺爺,爺爺您要給萍兒做主啊。”
而她的身後,則是跟著一個英俊高大的年輕男子,他滿臉慌張和驚恐“娘子,娘子有話好好說,莫要驚擾了爺爺休息。”
“這……”饒是以王守哲的心性,都忍不住心中一驚,急忙說,“萍兒莫急,先坐下,有話慢慢說。”
這是王守哲的孫媳婦宇文氏,通常而言若未發生天大的事情,斷不至於跑來和夫君爺爺哭訴。就算有事兒,也多半會去找王守哲的兒媳婦徐氏,或是狠一點就找柳若藍。
這是直接驚動到王守哲了,多半不是小事。
“是,爺爺。”宇文氏忙不迭收了哭容,乖巧地坐下了,一切靜待爺爺處置。
至於她身後的王室昊,則是滿臉尷尬和惶恐,不敢看王守哲。
“孽障!”王守哲臉色一寒,怒道,“你究竟做了什麼混賬事,惹得萍兒如此惶恐失措?”每個家族,哪怕是竭力管教孩子了,也總會出有些令人頭痛的子嗣。
就連皇室,也還龍無忌那等連隆昌大帝都無奈的混世魔王呢。而王守哲的嫡脈子孫中,宗安這嫡次子王室昊,正是最容易惹王守哲惱怒的小子。
“噗嗵!”王室昊嚇得麵無人色,直接跪下說,“爺,爺爺,我,我就是報名去了海外拓展團。我想,咱們王氏總得出一個嫡脈去鎮鎮場麵吧。”
王守哲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完成家族任務了?”
“這,這還沒有……可是爺爺,我就是向往大海啊~”王室昊一臉苦澀,家族給他安排的任務可不簡單,是讓他生滿五個娃。可他目前為止,才和宇文氏生了一個王安叡。
“那你就給我在家,和萍兒好好過日子。”王守哲臉色不善道,“就憑你一個區區初入靈台的毛頭小子,去海拓團能乾什麼事兒?罷了罷了,若藍,你孫兒又鬨了……他爹不在家,勞煩你動手吧。”
王守哲懶得與他廢話,直接喚了柳若藍來。
果不其然,柳若藍一聽就把王室昊揪到了房間裡,一通猛揍,揍到他服氣了,然後把他發還給宇文氏,溫柔地笑道“萍兒啊,咱們家這昊兒就是性子野,倒是委屈你了。往後要有不順心,就來找奶奶說。去吧,你們好好過日子去。”
“謝謝奶奶,謝謝爺爺。”宇文氏溫柔款款地道謝,然後把被揍服了的男人扶了回去,如此倒是可以過一段安生日子了。
等孫子孫媳婦走後,王守哲也是一陣頭疼,室昊這小子,真是屢教不改。看樣子,還是得想想辦法了。
唉~作為一個大家長,可真不容易。
……
同一時間段。
出了大乾,穿過廣袤的漠北高原之後再往北走,經過一片高寒地帶之後,便會抵達一處不凍港。
從這裡出發,穿過廣袤的颶風洋,便可以抵達另一片麵積格外廣袤的大陸。
在那片大陸上,存在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寒月仙朝。
比起大乾,寒月仙朝的實力更加強大,曆史更加悠久,國土麵積更是大乾的好多倍。漫長的歲月,不僅給它帶來了強大的實力和底蘊,也是讓它發展出了獨樹一幟的文明。
跟仍舊處於發展中的大乾比起來,寒月仙朝乃是當之無愧的仙朝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