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白等人也是鬆了口氣,連忙結了案,並將相關卷宗謄寫了一份呈送給了隆昌大帝。
這在上京城內惹出了巨大風波的走私通敵一案,至此,才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
這整件案子,彆看前期變故迭生,王守哲安郡王一方和康郡王一方你來我往鬥得熱鬨,搞得複雜無比,但真正到了分勝負的時候,結束得反而格外迅速。
在隆昌大帝震怒地授意下,三才司,刑律司,監察司,宗親府四方便聯合發出了公告,宣布走私通敵一案再生變化,現已確認康郡王為走私一案幕後主謀,證據確鑿,無可辯駁。
根據大乾國律法,褫奪其準帝子身份,郡王銜,剝奪皇室宗親會議表決權,罰沒家產,充入炮灰營戴罪立功等一係列處罰。
公告一出,整個上京城內頓時一片嘩然。
哪怕是那些一直在關注廢康郡王一方和安郡王一方相鬥的世家,這會兒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都有點懵。
這種感覺,就仿佛前一天還在世界大戰,結果睡了一覺起來,就忽然間世界和平,歲月靜好了。
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他們根本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一切就全都結束了。
一時間,除了那些自始至終作壁上觀,壓根沒準備摻和帝子之爭的世家,其他世家的計劃和打算全都被打亂了。
站在安郡王一方的世家,勢力,自然是興奮不已,有一些甚至暗戳戳地慶祝了起來。
康郡王一方的世家則是一夕間樹倒猢猻散,成為了被痛打的落水狗。不知多少世家公開發表意見,跟康郡王劃清了界限。
至於那些原本還想著觀望觀望,想等著帝子之爭的局勢更明朗一點再站隊的世家,此刻則是齊齊陷入了迷茫之中。
牌桌都撤了,他們還沒來得及下注,接下來要怎麼辦?
在王守哲的連環算計之下,廢康郡王倒台的整個過程相當順利,但隨之引發的朝堂地震,直至此時才算是真正彰顯出威力來。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世家著急忙慌地召開了家族會議,開始商議家族接下來要如何自處等等問題。
水麵看似平靜,湧動的暗流卻悄然席卷了整個朝堂上下。
所有世家都明白,接下來,天要變了。
不過,這些世家間的紛紛擾擾,跟底層的老百姓都沒什麼關係。不管局勢怎麼天翻地覆,他們仍舊是該乾什麼乾什麼,不過就是茶餘飯後多了一份談資而已。
不過,廢康郡王的最終落網,仍是讓很多人覺得大快人心。同時,也讓不少人感慨“知人知麵不知心”。
萬萬沒想到,輿論風向幾次翻轉,最後的結果居然會是這樣。
走私通敵的幕後主謀,居然真的就是廢康郡王。
在很多人想不通的同時,也有不少人意外,隆昌大帝和宗親府居然沒有選擇包庇他,而是讓廢康郡王接受了國法的製裁,也沒有因為皇室的身份而得到特殊優待。
因著這事,底下百姓對皇室的觀感倒是好了很多。
儘管皇室之中出了廢康郡王這樣的敗類,但也有像安郡王這樣一心為民的準帝子,還有像德威親王這樣特麵無私的親王,終究還是靠譜的人占了大多數。
一時間,皇室在民間的聲望竟是不跌反漲。
……
前康郡王府。
沒有了眾多的仆從,也沒有了門庭前絡繹不絕的騎獸和靈馬車,令曾經的康郡王府一下子變得冷清了許多。
就連夜幕降臨之後,府中亮起的熒石靈燈都隻剩下了零星的幾盞,孤零零的,看起來無比的寂寥。
府中內院,吳承嗣所住的主院之中。
渾身酒氣的吳承嗣正半倒不倒地斜靠在院中的石凳上,仰著頭,提著一壺酒不停地往嘴裡灌。旁邊的地上,已經歪七扭八地丟了一地的空酒壺。
此刻的他,身上戴著“鎖神枷”,氣息羸弱得像是個普通人,哪裡還有半分曾經準帝子的威嚴和貴氣?那滿身的頹靡和落魄,不知道的,怕是都要以為他是從哪裡來的落魄散修了。
放在半個月前,怕是連吳承嗣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這副模樣。
“夫君,喝酒傷身,您多少吃一點東西吧~”
這時候,前康郡王妃趙怡靜從院外走進來,手裡還端著幾盤散發著誘人食物香氣的菜肴。
這是她苦苦哀求門口的禁衛軍幫忙去萬肴樓買的美味佳肴。如今府中沒有下人仆從,什麼事都要她自己來,再加上心中憂思難解,一段時間下來,她整個人都清瘦了不少。
然而,就在她把盛放著美味佳肴的碗碟往石桌上端的時候,吳承嗣卻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忽然紅著眼朝她暴吼了一聲。
“滾!”
“嘩啦啦~”
他伸手猛地一掃,直接把所有碗碟全掀翻了。
碗碟碎了一地,食物也全落在了地上,沾著泥土,眼看著是不能吃了。
“殿下……”
趙怡靜動作一頓,卻像是早就習慣了一樣,沒有憤怒或者失望,隻是有些難過地看向了吳承嗣。
吳承嗣卻沒理她,猛地仰頭又灌了一口酒,嘴裡發出了一連串滲人的笑聲“嗬嗬嗬嗬嗬~本王準帝子身份被奪,郡王身份被剝奪,所有努力付諸東流,破曉也被定義為反叛組織,遭到了官方的通緝和圍剿。趙誌坤卻從主謀變成從犯,又因檢舉主謀立了功,被從輕發落,判決也從充入炮灰營變成了去域外戰場賦役一百年。”
“你不是一直想幫趙誌坤嗎?這下你如意了?”
前康郡王府雖然被查封了,但並沒有徹底禁止彆人來探視,所以這段日子吳承嗣夫妻倆雖然被軟禁了,但偶爾還是能得到一些外麵消息的,自然也就知道了趙誌坤和破曉組織的下場。
趙怡靜神色哀傷“夫君,您何苦說這種話故意刺激我?您明明知道,我雖然相幫十四叔爺,卻從未想過要害您。你我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怎麼會害您?”
然而,吳承嗣卻恍若未聞,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驀地又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被軟禁之後,他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一直喝酒,一直喝酒,整個人精神恍惚,時而清醒,時而狀若瘋癲,很多時候跟他說話他都像是沒聽到。
也或許,他不是聽不到,隻是不想聽,不想看,也不想知道而已。
從小到大,就有無數人有意無意地告訴他,他是皇室正統,是大乾皇室最順理成章的繼承人,將來一定要成為帝子,繼承大乾江山。
多年下來,帝子之位儼然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或者說“心魔”了,他也一直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為帝子。
但是現在,帝子已經變成了曾經他看不起的安郡王。雖然暫且還未正式冊封,卻已經在開始走流程和還準備工作了,隻需要挑一個吉日,便能昭告先祖,敕封吳明遠為當代帝子。
可他吳承嗣呢?
卻落魄的連狗都不如。
當真是一朝夢碎,萬事成空,他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人也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驀地。
院門的方向傳來了一聲怒斥“廢物!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難不成帝子之位就能回來了不成?”
趙怡靜慌忙抬頭,這才發現院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位老者,雖已經年邁,卻依舊氣勢強橫,一派威嚴,正是德馨親王。
也不知道德馨親王在門口看了多久,這會兒臉上的表情相當難看,也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失望。
德馨親王這一聲怒斥,也宛如當頭棒喝,讓吳承嗣從恍惚中漸漸清醒了過來。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老祖宗,您怎麼來了?”
“瞧你這點出息。”德馨親王擰眉看著他,聲音沉冷,“爭帝子失敗了又如何?隻要吳明遠一天沒有登上帝位,帝子之爭就還沒有徹底結束。你好好活著,我們興許還有機會。可你要是死了,那就真的徹底完了!”
吳承嗣慘然一笑“老祖宗,您就彆騙我了。走私通敵罪名一定,帝子之位便已成定局,他現在隻需要等流程結束就行了,我哪裡還有半分機會?”
“這你就彆管了。好好待著,給本王振作起來,好好等消息便是。”
吳承嗣眼睛亮起“老祖宗,真的還有機會嗎?”
“機會雖然不大,但是我們堅決不能放棄。”
德馨親王沒有細說,眼眸裡卻閃爍著陰鷙森冷的光芒。
機會,的確還有,隻是須得沉下心,等待時機。
不到最後一刻,誰輸誰贏,可還不一定。
我德馨一脈,為了帝子之位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我怎麼會甘心,甘心就這麼失敗了。
“老祖宗,我一定會振作起來。”吳承嗣興奮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怡靜,給我拿酒來。”
“是,夫君。”趙怡靜默默地拿來一壺酒,卻是滿眼都是擔心之色。
這一瞬,她有些恨德馨親王了,若不會他,夫君和她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子吧?
……
天空一碧如洗,一架模樣低調的飛輦,在天空中翱翔,時不時伴隨著靈禽仙鶴的一聲聲嘹亮清啼響起。
俯瞰大地,一條彎曲的溝壑如一條蜿蜒長龍般,連通了山脈的兩側,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慶北走廊,屬於大乾國的重要交通通道。
大乾境內多山,從歸龍城往隴左而去,要路過好些連綿大山。
這些連綿大山有不少山峰高聳入雲,數千裡荒無人煙,因為地形非常之複雜,如今依舊殘留著不少難以清剿的凶獸毒蟲。
因此,哪怕是乘坐飛輦,也不太適宜直接當空越過那些如屏障一般的錯亂山脈,寧願順著交通要道而行,如此安全性才會大增。
“太爺爺,咱們大乾為啥不清剿連綿大山中的凶獸呢?我聽說住在各大山脈附近的農田,時不時會遭受凶獸襲擊。”出來遊曆了一番的王安業,略微長大了些,氣質更加沉穩了許多。
“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地理環境太複雜,軍隊清剿不是太方便,危險也不小。”王守哲解釋說道,“最重要的是,連綿不絕的大山中環境惡劣,開發的價值非常低。強行清剿的話,是一項耗資耗力極大,卻又注定虧損許多的軍事行動。在處處缺錢的情況下,自然要將錢花在刀口上。”
“我明白了,大帝老爺爺太窮了,不舍得將資源投入虧本買賣中。”王安業恍然地說道,“我以前總是覺得錢沒啥用,太多了花不出去也是一種煩惱。原來一個國家要想發展,也得依靠錢啊。從今往後,我一定要好好攢錢。”
一旁的王瓔璿和王璃瓏,紛紛丟給他一個大白眼,安業你都那麼富了,還給不給大家夥兒留點活路了?
“嗬嗬,你們幾個啊,回去後該學習還得學習,賺錢的事情暫且不用你們操心。”王守哲說道,“尤其是璃瓏,最近的課業有不小長進,回去後再加把勁。還有瓔璿,你馬上要去聖地學習了,要讓安業再幫你補補課。”
“知道啦,爹爹/爺爺。”王璃瓏和王瓔璿齊齊耷拉著腦袋,露出了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心中卻是有些生無可戀,和“老人家”一起坐車就是這點不好,動不動就提學習這種不愉快的事情。
麵對家裡一眾小輩,王守哲還是比較滿意的。
什麼帝子之爭,大乾權力的更迭,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太大吸引力。若非不得以,他壓根就不會卷入帝子之爭。
踏踏實實種田,安安穩穩地發展不好嗎?
好在一切都快要結束了,王守哲終於可以回家安安心心發展王氏,過上太太平平的日子了。
驀地!
一股晦澀的能量波動掠過飛輦。
一旁閉目休養的瓏煙老祖,緩緩睜開眼睛,冷聲說“有強者的神念盯上了咱們飛輦,果然如守哲你的預料,此行回去多半還會有些波折。”
“唉~”王守哲也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這還真不算是我的功勞,德馨就不能弄點新花樣麼,這種套路也太老了。”
“希望這一次有點驚喜吧,最好是德馨親至,也好讓我將尾巴收一收,回家安安靜靜種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