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長孫無忌似乎來了興趣,主動問道。
謝岩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言道:“如若下官猜測不錯,‘太尉’昔日有些事情,過了!有道是‘出來混的,終究是要還的’啊——”謝岩實在找不出更為恰當的說法,便直接用了後世一句話,他相信長孫無忌應該能夠聽得懂。
果然,此言一出,長孫無忌臉色頓時變了!半生在朝堂之上打滾的他,見識過太多的類似事件,對於帝王來說,利用甲方打擊乙方,而後再回過來對付甲方,那是屢見不鮮,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換句話說就是,他長孫無忌掌權的時候,打擊了無數人,當時皇帝都容忍了,現在,皇帝不想再容忍,也就到了“還的”時候了!
怎麼還?拿什麼還?長孫無忌不用想都知道,除了自己的一條命之外,沒準還得搭上全家老小,甚至於自己的門生故吏。應當說,自從“羽林左衛”軍卒出現在自家門外後,他多少是有上述心理準備。
“縣子所言之‘挽回’,何解?”長孫無忌沉默片刻後,問道。
“舍——得——”謝岩特意加重語氣說道:“有舍才有得,下官相信,‘太尉’自會取舍,必有所得。”
話音落地,書房裡又陷入了沉靜。
長孫無忌微微閉起眼睛,許久不發一語。
該說的不該說的,能說的想說的,謝岩那是都說了,如果不是知道長孫無忌最後結果是什麼?打死他也不會前來!這時此刻,最後的決斷,唯有孫無忌自己才可以做出,沒有人可以替代的了。
謝岩並沒有指望自己能夠等到那個答案,更何況,即便有了答案,長孫無忌也不可能告訴自己!
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去,謝岩最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杯,起身向長孫無忌深深行了一禮,而後說道:“古人有雲‘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然‘衛崗燒酒’乃是烈酒,過量於人有害,尤其對上了年紀的人更是如此,下官年輕,多喝些無妨,‘太尉’年長,還請三思。”說完,飲儘杯中酒,再放下酒杯,又一次行禮道:“時辰不早,下官告辭。”
“且慢!”長孫無忌忽然開口喚住謝岩,跟著問道:“汝之見,挽回多少?”
謝岩完全明白話裡意思,稍作思考後回道:“眼下,最多三成,若乾年後,可至五成。”這話他可不是胡說,根據曆史記載,李治事實上也是這樣做的。
“五成?嗬嗬,不算少了。”長孫無忌自語了一句,接著道:“看在謝縣子初次登門的份上,老夫贈汝一言。”
“下官謹受‘太尉’教誨。”謝岩很恭敬地道。
“汝之才,本朝罕有,老夫之今日,即汝之明日。”長孫無忌眼中再一次閃現出銳利的神采,看著謝岩,緩緩地道:“汝需要一個對手!”
“下官受教了,下官定當銘記。”謝岩再度行禮,以示謝意。
“汝自去吧,老夫不相送了。”長孫無忌說完了這句話,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消散了,不僅眼中的光彩淡了許多,似乎瞬間又老了許多。
“唉——”謝岩心裡歎了一口氣,無聲地又行了一禮,而後推開書房大門,信步而出。
在書房外伺候的國公府管家,一言不發地跟在謝岩身後,直到目送他走出大門,這才驀然回身,仰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隨即兩行老淚順頰而下,或許,他聽到了也聽懂了什麼吧。
“走吧,咱們回府。”謝岩對迎來的吳成說道。
坐在有些顛簸的馬車中,謝岩總算是可以休息一下,與長孫無忌的一番談話,耗費了太多的心力,很多話根本不能明說,隻能以很隱晦的方式去“暗示”,好在結果不錯,長孫無忌應該聽懂了,但是最後會怎樣,那可太不好說了,生死之間,能夠從容麵對的人,還是極少的。尤其是在臨走之前,長孫無忌的那一句“贈言”,更是值得深思!
謝岩自進入大唐,始終小心謹慎,避免太過出風頭,但隨著“衛崗鄉”的不斷發展,以及皇帝信任增加,他日入朝為官,可能性極大,真到了那個地步,當如何?
謝岩左思右想之下,並沒有一個明確答案,或許是酒精作用,他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