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夥計二話不說,連聲應允下來。
最多不過半炷香,夥計去而複返,以極為恭敬的語氣道:“回小郎君話,東家在後院,還請移步前往。”
“頭前帶路。”明崇儼回了一句,接著道:“方兄、羅兄,且隨吾同去。”說話之時,伸手按住葉非肩頭,阻止其起身之意,又道:“好生吃著,等吾回來。”
在葉非還有些迷茫,不曾想過來前,明崇儼他們已經走了出去。
這一刻,葉非忽然真正意識到——“明哥”,可不是一般人!
作為世家子弟,明崇儼太懂得怎樣與人打交道,尤其是“青樓東家”一類的勢利商賈。所以,他見到東家之後,根本沒有給對方多餘說話的機會,而是直接言道:“吾出身‘明氏’,家父現任‘豫州刺史’,恩師乃聖人親封‘衛崗縣男’,官任‘新安黜置副使’,此番南來,奉聖人詔令便宜行事。恩師聽聞貴號‘傾人’小娘子聰慧秀美,意欲令其服侍家眷,特命吾執帖而來,相信貴號不至回絕吧?”
一番有真有假的說詞,直接把青樓東家給弄蒙了,更有甚者,在其還未反應過來應當如何回複的時候,明崇儼又說道:“家師因事外出,旬月而歸,在家師未至此前,‘傾人’小娘子一切不得改變,此乃家師親言,莫要違背。”
“羅兄,留下一百貫以作定錢。”明崇儼最後對羅盛吩咐了一句。
羅盛二話不說,探手入懷,取出價值百貫之銀錠,往案幾上一放,跟著退回到明崇儼身後站立。
“好啦,相信貴號會知道如何去做的。”明崇儼麵無表情地盯著青樓東家,似乎就在等一句話了。
“這個……”青樓東家好像有些猶豫不決,微皺眉頭,心中正在斟酌話語。
“怎麼?貴號有異議?”方九大約猜出來明崇儼想做什麼,上前一步,看著青樓東家冷冷地道:“區區一介青樓女子,難道還舍不得?”
“哪裡哪裡,言重了。”站在東家身側的掌櫃見方九麵呈厲色,急忙打個圓場道:“此事好說、好說——待小郎君尊師歸來再議,不知可否?”
“老夫亦是此意。”青樓東家實在搞不清楚眼前之人的虛實,隻得應付地道。
“諒爾等也知輕重。”方九冷冷地丟下一句,然後退至一旁。
明崇儼這個時候,微微一笑道:“既然無異議,那吾告辭,一切待家師歸來再辦妥不遲,然貴號莫要忘了吾所說之言,‘傾人’小娘子可不要有事發生才好。”說完,轉身言道:“走,去前麵觀賞美人去。”
這正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明崇儼根本沒有給青樓東家考慮以及回絕的機會,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大唐,雖然皇帝陛下極力壓製世家豪門,但是自魏晉南北朝以來形成的門閥、世家,掌握太多資源,加上世人多數受他們影響和控製,以至於默認形成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巨大差異。
由門閥、世家、勳貴和官員組成的“貴族群體”,對於普通人,那是處於絕對的碾壓之勢,因此,哪怕明崇儼隻是一個男孩,依然能夠倚仗自己“貴族”的身份威逼青樓東家。而在普通人眼裡有錢有勢,且打手眾多的“青樓”,壓根兒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除了應允,彆無他法。
當然,“芳香閣”東家既然能夠開設一家豪華“青樓”,自也是有背景的人物。在沒有弄清楚明崇儼他們詳細情形前,在背後“大人物”沒有明確發話前,那是不會有何動作,可若是真實情況並不相符的話,那就不好說了。
可是,明崇儼所說的話裡,有關身份的那一部分是完全無誤,根本沒有絲毫水分,所以,兩天以後,“芳香閣”掌櫃親自前往“館驛”拜訪明崇儼,不僅送來諸多禮物,還婉轉表達了東家的意思——即,一切等馮縣男歸來,且必定給予一個滿意的答複。
明崇儼才沒空去理會這些事情,在他想來,自己請師父幫個小忙,應該不為過吧!
事實也的確如此,大約二十多日後,自“育種中心”回來的馮寶,屁股還沒坐熱,就聽狄萱萱彙報了明崇儼的“事跡”……
在馮寶眼裡,“逛青樓”那根本不算事,可小小年紀卻動了給青樓女子“贖身”的心思,那就不是小事了,雖然狄萱萱也說了那是為了彆人,可萬一不是那樣呢?
出於搞清楚整個事情真相的想法,馮寶命人請來葉風、葉非兩兄弟,這才知道了全部事實。
馮寶是一個極為看重情義的人,因此,對於明崇儼有心相助葉非兄長的做法那是大為讚賞,當場表示願意出麵“贖人”。
在馮寶看來,弟子明崇儼能夠不計較身份差彆去幫助一個同齡人,那就說明在他的心中,人與人之間,所謂“地位差彆”已模糊淡化,更多是出於本心行事,這一點,非常難得,必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