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工具撬著,但拂過貓爪子的手指顫抖得厲害,怎麼也撬不開。
賀雲停下動作,昂頭看著被綠葉占領的天空,那麼斑駁的光線也變得更加模糊。
過了許久,賀雲終於有了力氣,將開啟後的罐頭穩穩放到樹根。
叮鈴鈴!
站起身,他撞到了條係著金色鈴鐺的紅帶。
他將晃動不停地鈴鐺捏住,解開纏繞在一起的祈福帶。
剛轉身走了一步,賀雲忽然停下,扭頭看向帶上的黑色字跡。
[希望小白像我一樣,被喂得圓鼓鼓~]
賀雲站在樹下,沉默地看著那張隨風飄動的紅布條。
他到家時,手裡還多一袋脆桃,另一個不走動的親戚送給他的。
他將桃子洗淨,浸泡去毛,切成小塊放進玻璃小碗中,插上銀叉,輕輕放到茶幾上。
喜歡吃脆桃的是寶寶。
賀雲站了會兒,背上雙肩包出了門。
入夜,海風吹上後山時,賀雲也到了。
托斯卡納玫瑰的花莖上依舊沒有盛開的玫瑰,因為,它們全都被風雨拍打在了泥土上,甚至蓋住了棕黃色的花田,成為一片的黑色玫瑰花海。
賀雲甚至能夠想象得到,這些花,是如何在無人之地綻放;又是如何在風雨之中,苦苦支撐了許久;最後,敗於風雨之下。
它們開了,在司玉抵達北島的時候;他們落下了,在……
花瓣可以成為根莖最好的養分,但賀雲現在卻隻想將它們都帶走。
這些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它們應該被賀雲帶走,帶到他為司玉已經砌好的高台。
花瓣都被賀雲撒在了剛用砂紙打磨過的木台上,隨後,他拿出兩個木雕,將它們放在花瓣中。
雕刻得並不算好看。
賀雲坐在一旁,望著它們出神。
早晨8點的海麵,處處閃爍著銀色的細細條紋,它們隨著波浪晃動,纏綿地不肯離去。
——就像是坐在木台上的賀雲。
他似乎固執地認為,隻要他不推開臥室門,就不會看見裡麵空蕩蕩的房間,可以否認已經發生的事實。
“小賀啊!”
“小賀,你怎麼在那兒坐著,你看嬸給你拿什麼來了!”
門口傳來一陣喧鬨,賀雲念念不舍地放下木雕,走了過去。
“這是嬸自己做的鹹魚,可香啦!夏天用這個配稀粥,比鹹菜可好吃多了!”
“這個是叔釀的楊梅酒,你們年輕人不是都喜歡嗎?來,快接著!”
“還有這個,這是鹹鴨蛋,流心的!”
賀雲手上被塞滿了東西,就像他的腦中也被塞了很多疑問,但他此時並沒有力氣去追問,隻是接了過來。
幫他解答疑問的,是抱著小玉米走進來的賀飛伊。
“哦喲,還真的給你帶東西來了?”賀飛伊看著賀雲手中的大包小包,笑了起來,“小玉米你看,你小舅媽厲不厲害?”
“你說什麼?”賀雲回過神,朝賀飛伊走了一步,“什麼意思?”
賀飛伊將小玉米放到他手裡,說道:“啊,就是前幾天,不是他生日嘛,把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請了過來,說是慶生,其實就是幫你在走親戚呢!哎呀,這個鴨蛋好,一看就是流心的!小玉說,你一個人在這邊,要他們多多幫襯著點。”
賀雲抱著小玉米,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沒有聽清,賀飛伊是為什麼要把孩子交給他。
小玉米很乖,坐在鋪滿玫瑰花瓣的木台上,好奇地轉著眼珠,很快它就發現了,被賀雲放在一旁的木雕。
“咿、咿、咿……嗷嗚!”
小玉米撲騰的小手和帶著滴答口水的咿呀,令賀雲回過神。
賀雲溫柔地抱起小玉米,從她嘴裡拿走木雕:“這個不能吃。”
六個月大還在口欲期的小玉米,顯然不理解小舅舅的意思,到嘴的東西沒了,小嘴一撅,就準備開哭。
“嗚嗚嗚嗚嗚嗚!”
“真的不能吃。”
賀雲左臂托住小玉米的屁股,右手扶住她的後脖,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他貼著小玉米的頭發,不算濃密的發絲在樹蔭下也依舊有些溫熱,令賀雲淋過暴雨的冰冷皮膚,開始慢慢回溫。
賀雲安撫著她,耐心解釋道:“那是小舅媽,不能吃的。”
小玉米似乎聽懂了,看著被賀雲放到一旁的小人木雕,竟然安靜了下來,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卻沒有消失——
哭泣的人變成了賀雲。
賀雲抱著她,坐在為婚禮而親手修建的宣誓高台上,終於哭了出來。
他想等托斯卡納玫瑰開放,想等宣誓高台搭好,可是,司玉並沒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