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的時節,王弟夫人病了。
聽說是侍衛夜闖寢殿時,害她著了涼。
畫酒病得迷迷糊糊。
沒心思關心宴北辰早出晚歸的事,不知道他忙些什麼。
等病終於好起來,已是初夏時節。
畫酒收到一封信,是費娘子的,來邀請她觀賞顧州燈會,說很熱鬨。
畫酒想起這事,認真挑了條輕便的淺黃薄裙,裙擺處攢著叢叢格桑,熱烈俏麗。
到王庭宮門,已有馬車等候。
費娘子掀開轎簾,懷裡抱著個嬰兒,笑意盈盈,讓畫酒上車。
上了車,費娘子輕拍著繈褓裡的小嬰兒。
“小孩子鬨騰,夫人彆介意。”
盯著小嬰兒,畫酒彎起眸子搖搖頭,認真道:“他不吵,很可愛。”
小孩子就這樣,嬌氣又可愛,一沾手就犯困。
睡覺前最必要的步驟,就是咿咿呀呀鬨騰撒嬌,讓大人哄好,才肯安靜入睡。
費娘子輕拍著,哼起哄睡小孩的歌謠。
她側過半張臉,像皎白溫和的月色。
畫酒看著那張溫柔的側臉,眼裡躍動著奇異的期許。
她微微繃直脊背,認真又虔誠,如同凡人敬奉神明般,目不轉睛望向費娘子,聽著她口中輕哼的歌謠。
可惜一曲還沒唱完,小孩子就睡著了。
軟軟的臉蛋像棉花麵團。
怕打擾畫酒,費娘子沒有再哼下去的打算。
畫酒卻輕輕扯住她的袖擺:“費娘子,能唱完嗎,真的很好聽。”
語氣輕得像絮,讓人不忍心拒絕。
費娘子也沒多問,微笑著,用世上最溫和的語調哼完歌謠。
溫柔得不像話。
尤其是歌謠的最後一句。
畫酒求解:“可以說說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嗎?我不太懂。”
“母親的寶貝,快快入睡。”費娘子輕聲解答,眸光如湖水般平靜。
畫酒重複一遍,凝出笑來,“真好聽。”
“最後一句是韓州古語,夫人不懂很正常。”
費娘子解釋,其實她是韓州人,在湖邊浣衣時,偶然撿到受傷的費廷。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兩人日久生情成婚,她隨費廷一同來到顧州定居。
馬車搖搖晃晃,駛到擁擠的夜市,行車不便。
兩人下車步行,身後跟著數位仆從。
河岸楊柳依依,街道垂掛著數排小燈籠,像一隻隻熟透的柿子,偶爾隨著夜風搖擺。
畫酒望著那些小燈,目光轉向遠處放飛燈的人群。
他們有的戴著鬼麵具,有的簪著花,手腕上都係著細細的線,線的另一頭係在天空的浮燈上。
下方人群一跑一動,天上那些燈,便被牽扯著,像一團團鬼火飄動。
瑰麗奇異,像濃墨重彩的畫卷。
畫卷之外,畫酒停住腳步,思緒好像跟著那些飛燈跑上天了。
失神間,費娘子一聲驚呼,畫酒轉頭看去,隻見她手裡的嬰孩已經被蒙麵賊人奪走!
賊人搶到孩子,朝畫酒的方向跑來。
等畫酒想攔,賊人已經錯過她身後兩步,往河岸跑去。
仆從趕緊追上去。
畫酒避開人群,選擇在斜向的青草岸上跑。
她跑得不快,可沒有人群的阻擋,離賊人保持著幾步的距離。
賊人回頭,見身後追的人太多,乾脆把嬰兒往河岸方向拋去。
嬰兒清脆響亮的哭聲劃破夜空,突兀蓋過各種嘈雜的聲音。
繈褓劃過畫酒的眼前,像一顆難挽頹勢的流星。
溫柔的歌謠再次在耳邊響起。
這一刻,好像要隨著流星一同化為灰燼了。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畫酒飛身過去接住嬰兒,用身體抱住他,順著草岸往下滾去。
幸運的是,在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