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侍女們的交談中,畫酒得知韓顧兩州的情況,忍不住蹙眉。
她隻想,自己走得匆忙,隻言片語都沒留給費娘子,會不會讓她擔心?
畫酒並不會在意與她無關的人,隻關心她在魔界的第一個朋友。
雖然,是以假身份結交到的。
不過畫酒依舊覺得,費娘子算她的朋友。
——畫酒的親生母親曾對她如是評價:“一個冷漠、毫不顧念手足之情的人,誰會喜歡這樣的姑娘,你嗎?”
第一次在門外聽見這話時,畫酒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過現在想起來,畫酒隻覺得顏銀天妃,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真是很了解她。
畫酒的圓眸有一瞬黯然,揉了揉眼睛。
母親說得很對啊,她的本質,就是一個冷漠至極的姑娘,不會關心任何她不感興趣者的死活——青瑤帝姬,她名義上的姐姐,就在其中。
畫酒扯唇笑得牽強。
與冷漠相對的是熱切。
相生相克的萬物,總是維持著微妙平衡。
畫酒也有很多熱切、願意關注的事物。
對待那些,她的細微觀察近乎到變態程度。
她會想費娘子,甚至會想起那個,她隻抱過一次的小孩子。
擔心戰火波及他們的安危,畫酒有些憂愁,蹲在花圃當了一會蘑菇,又出去轉了轉。
附近沒什麼好玩的,魔界夜市倒是很熱鬨,但很混亂,常嬤嬤從來不許她去。
恰好小院不遠處,有個廢棄的靶場,畫酒簡單收拾一番,沒事就去那裡射箭練準頭。
她的目標並不是射死些什麼,隻希望形成威懾,類似顧照寒“三千箭客”的名號。
最好讓彆人一提起她,就能縮著腦袋嚇退回去,不敢再冒犯。
否則他們就走運了。
湊近一看,會發現畫酒確實是個空有其表、隻會虛張聲勢的姑娘。
現實總是比想象骨感,畫酒的箭術依舊一塌糊塗,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從不氣餒。
一箭不中,那便百箭;百箭不中,還可萬箭。
對於真正想做的事,她有很多耐心,比任何人能想象到的還要多。
常嬤嬤也發現了少女的改變:
跟著三殿下出去一趟,畫酒變開朗不少。
至少不再像以往一般,天天像朵蘑菇似的縮在屋裡,不願意出門。
常嬤嬤覺得挺好的,也很支持她擯棄一些無用的軟弱。
要是宴北辰能勻一些殘暴變態給畫酒,那他們兩個都能成為正常人了。
皆大歡喜,簡直完美。
光想想都能從夢裡笑醒。
常嬤嬤收起不切實際的幻想,收回目光,冷著臉走遠。
小院旁的靶場,少女射箭的站姿越發有些模樣,正好宴北辰這幾日閒著沒事,經常過去轉轉,教畫酒射箭。
他出現的頻率過於高,總是乘著長命,張揚又招搖,生怕彆人看不見他似的。
每當牆頭冒出長命冰晶般剔透的眸,畫酒就知道,它的主人一定待在附近。
或許躺在哪裡小憩,或許倚在某株花樹下休息。
這日,難得晴朗的好天氣,青年一身輕便白衣,隨意用墨玉挽了發。
他踩在牆頭,翻身躍下。
或許是日光刺眼,畫酒微抬起下巴望向他,眯起漂亮的圓眸。
白衣青年腳下的高牆爬滿淺淺青苔,高牆之後,長命抬起毛爪子,掩鼻打了兩個響嚏,茸茸的毛耳朵都跟著抖起來。
忽而忘卻歲月,不知身在何處。
畫酒訝異,竟覺得這一幕很是熟悉,仿佛在哪裡見過。
宴北辰朝她走過來,精神不佳的模樣,抱怨巫樗廢話真多,耽誤他休息。
畫酒便微笑,知道他又被巫樗罵了。
“真沒良心。”
宴北辰隨口抱怨。
看見他倒黴,她竟然還笑。
可畫酒卻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