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媽媽就不見了。
她著急地在人海裡找她,邊找邊哭。
畫麵轉換,她坐進了車裡,媽媽在車外,她淚流滿麵,緊緊抓著媽媽的手,哭得肝腸寸斷:“我哪裡都不去!我要和媽媽妹妹在一起……”
車子啟動,慢慢地往前開,媽媽也在哭,但還是狠心地拂開她的手:“迦迦,跟著爸爸,好好的。”
媽媽的身影越來越小,有個小女孩披頭散發地追上來,聲嘶力竭,一遍遍地喊:“姐姐彆走!姐姐回來!姐姐彆丟下音音!”
小人兒腿短,跑不快,被遠遠地甩開,踉蹌著跌倒在地,又迅速爬起來,繼續追車。
“回回,”沈寂輕拍她肩膀,“醒醒。”
孟回掙脫夢境,坐起身,視線仍是失焦的,胸口像塞著濕了水的棉花般沉甸甸,喘不過氣,和以前不同,她記得夢的內容,它們填補了記憶的空白,曾經被她故意塗抹掉的那塊,恢複了原貌。
沈寂抽了兩張紙巾擦去她額頭的汗,又把沾在頰邊的碎發夾到耳後:“沒事了,隻是夢。”
“不。”耳邊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直抵心尖,濕棉被一點點挑去,孟回貪戀地呼吸著新鮮口氣,喃喃道,“不是夢。”
“他們說得沒錯,”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確是個私生女,5歲之前在媽媽身邊長大,後來她就不要我了,她收了我爸爸200萬……”
沈寂的心揪緊成一團,封住了她的唇,不讓她再往下說。
“我沒事,這麼多年早就釋懷了。”她已經和自己達成和解。
沈寂看著她染上紅暈的眼眶,無聲歎息,直接戳破她:“口是心非。”
“不然,我能怎麼辦呢?”她麵上還是笑著的,格外讓人心疼。
“我認識的孟回,不會選擇逃避。”沈寂斂著眸,指尖輕點她心口,“要不要試著去把藏在裡麵的針拔`出`來?”
孟回懂他的意思:“可我怕疼。”
沈寂將她擁得更緊,低啞道:“你現在有我了。”
“原來沈叔叔不止會給我打針,”孟回語氣變得不正經,“還可以做我的止痛藥啊。”
沈寂:“……”
他喂她的止痛藥已經開始發揮藥效,孟回懶散地眯了眯眼,透過窗簾縫隙望向窗外,晨光熹微,清水裡融了墨似的:“反正來都來了,就這樣灰溜溜走掉還真不是我的風格。”
沒有什麼事是不可麵對的。
何況,她又沒做錯什麼,是她欠了她。
另一邊,鎮衛生院的病房,燈整夜未眠,蒲嘉念在震耳欲聾的呼嚕聲中,揉了揉眼,腦袋像有小人拿著木槌在敲,一抽抽地疼,爸爸剛做過手術,還在恢複期,媽媽身體差,她就自告奮勇留下來陪護,消毒水味難聞,周圍又吵,基本沒怎麼睡。
蒲嘉念守到八點鐘,等醫生過來查完房,喂外婆喝了半杯溫水,才去公用洗手間簡單洗漱。
不敢多耽擱,她紮好頭發,快速返回病房。
在門外發現了一道熟悉的纖細身影,蒲嘉念按捺住欣喜走近:“孟姐姐,你還沒回霏市呐。”
孟回把水果籃和營養品遞給她:“我來看看……外婆。”
外婆呆坐在床上,背影枯瘦,全白的銀發,似冬日枝頭蓬著的雪,蒲嘉念在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外婆是真的老了,並且,總有一天會離開他們,去另一個世界和外公團聚。
她驅走傷感,露出明媚的笑容:“外婆。”
老人循聲轉過頭,被歲月風乾的臉布滿褶子,一雙蒼老的眼睛竟迸射出雪亮的光芒:“迦迦,你回來啦。”
蒲嘉念整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外婆這話是對著孟回說的。
“外婆,您老糊塗咯,”她坐到床邊,臉湊過去,“您好好看清楚,我才是嘉嘉啊。”
“胡說!”外婆好像生氣了,指著孟回,“這才是我的迦迦!”
蒲嘉念頓覺脊背生寒,外婆這是怎麼了?摔倒的後遺症嗎?
“孟姐姐,麻煩你幫我看著外婆。”
她轉身要去找醫生,卻撞見了僵立在門口,麵無血色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