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手不輕,紅色指痕立竿見影地浮現。
“你這是在做什麼?!”葉相思坐起身,捂住心口,“連你也要往我心窩裡戳刀子麼,她今天喊了我一聲阿姨,我的心都被絞碎了。”
“你知道嗎,她看我的眼神,很平靜,很平靜,就像在看陌生人,我還寧願她怨我、恨我……”
“有沒有一種可能,”蒲東心存僥幸,“她和嘉嘉一樣忘記以前的事了?小孩子忘性大,不記事。”
葉相思斬釘截鐵:“不可能。”
桌上手機響了,蒲東接通:“嘉嘉。”
“哦,你媽媽沒事,就是想起我還在睡覺,家裡的煤氣忘了關,怕出事才沒跟你打招呼就急急忙忙趕回來。”
他支走話題:“你外婆怎樣了,吃早餐沒?”
蒲嘉念一一回答後:“我問過醫生了,他說外婆患有輕度的老年癡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有一段日子了,怕你擔心,就沒告訴你。”
“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們不該瞞著我。”
“爸爸向你保證,下不為例。”
蒲東還想問孟回在不在,想了想,作罷。
通話結束,蒲嘉念把手機放到桌上,滿臉愁容地看著外婆,長長歎氣。
外婆輕點她腦門:“小小年紀,歎什麼氣咯?”
“外婆,您又認得我啦。”
蒲嘉念指著自己,又指著孟回:“那我們誰是嘉嘉啊?”
外婆笑眯眯地說:“你是嘉嘉,她是迦迦。”
蒲嘉念:“……”唉,看來還糊塗著。
外婆問道:“你怎麼才回來呀?”
孟回拖了張椅子坐近,對上那雙慈和的眼,她百感交集,外婆忘記了過去的很多人和事,但還記得她,這座小鎮,依然有一縷思念,在牽掛她。
孟回先在心裡喊了聲外婆,像個委屈的孩子:“我迷路了。”
“可不是,全變樣了,到處都在修路,灰塵大的喲。”外婆拍拍她的手,“迷路不打緊,回來就好。”
“……嗯。”
蒲嘉念捧著手機搜索老年癡呆症,偶爾分心聽一耳朵,幾乎全程都在狀況外。
外婆精力不濟,聊沒多久就睡著了,孟回陪到十點多,在蒲家人來送飯前離開病房,拐了個彎,迎麵遇見昨晚從救護車上下來的女人,她牽著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小女孩,邊走邊嗬斥:“哭什麼?不許哭!你媽我就算賣血賣腎賣房子,傾家蕩產也要救活你爸,我們家不能散,也絕對不會散……”
走廊儘頭,不知是誰開了半扇窗,透進來的光線格外刺眼。
孟回往相反方向走。
正值盛夏時節,蟬鳴無休無止,停車場邊的濃鬱綠蔭下,立著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白衫黑褲,單手插著兜,日光從樹葉縫隙裡篩下,黑色短發鍍了層柔和光圈,仿佛春日夜晚清朗的月,自帶清涼之意,纖塵不染。
沈寂從玻璃窗的倒影看到她,回轉身,唇畔染了笑。
孟回小跑到他近前:“你等多久了?怎麼不上去找我?”
“沒多久,”沈寂揉揉她頭發,“還好嗎?”
實際上,兩人前後腳到的。吃完早餐,孟回說想來衛生院看外婆,沒讓送,沈寂一直跟在她後麵。
孟回如同電量即將耗儘的手機,貪戀地在他懷中充電,汲取力量:“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怎麼形容呢?
就好像一記重拳錘進了棉花裡,沒得到應有的反饋,她剛出擊,對方就落荒而逃了。
不遠處,蒲家夫婦齊齊頓住腳步。
蒲東望著樹下相擁的男女,憑直覺脫口而出:“那是迦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