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突然就來了,就好像他從來就在這裡,根本沒離開過。
“就你一個人?”他用一種毫無生氣的嗓音道。
“是。”燕離發誓有生以來說的所有話,都沒有這一次更平靜更標準更字正腔圓。因為他相信,哪怕語聲裡出現一絲一毫的顫抖,他的性命就會終結。
他毫不猶豫地相信,這個人要誰死,鮮少有人能活。
黑衣人走了。
直到一個廚子進來,燕離才從那種大恐怖中拔脫出來,雖然冷汗浸濕了衣衫,他卻咧嘴笑了起來。
“客官,咱們龍門客棧的食材都經過嚴格篩選和清洗的,您實在不用親自到後廚來檢查。”那廚子揚著臉道,“有彆的客官下單哩,您能不能從灶上下來先?”
……
燕離回到座位的時候,沒看見姬紙鳶,卻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跟方才那個黑衣人是一起的,因為他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黑色是黑色的黑,黑衣卻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黑衣,上麵好像繡著水雲,有玄光在浮動。
這個人坐在那裡,莫說彆的其他人,就連櫃台裡的金鑲銀,額上都漸漸冒出了冷汗來。
馬關山看到了燕離,神色便陰沉了下來,進而轉化為一種憤怒,這種憤怒促使他站了起來。
陸雲音瞧了他一眼。
“私人恩怨。”馬關山道。
陸雲音輕輕點頭。
馬關山得了首肯,立刻昂首闊步地走出去,“燕離,你這個龜孫,速速滾出來吃你馬大爺一刀!”
客棧裡的喧囂完全終止了。
寂靜得令人發慌。
燕離不緊不慢地倒了一杯酒,不疾不徐地端起來飲儘,不溫不火地開口道:“你這一刀有什麼名目呢?”
“當然是替陛下宰了你這個畜生!”馬關山紅著眼睛,拔出了他那鍘刀似的烏魔刀。
但是他發現燕離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
燕離一點也不生氣,他卻愈發的憤怒起來。
愧疚嗎?
用不著!
馬關山的臉沉入水,烏魔刀一轉,立時便見一道刀光。
他再也不是把《狂刀訣》奉為經典的青年將軍了。
他的刀今非昔比。
然而燕離又何嘗不是。
未見動作,劍已出鞘。
劍出鞘時,人也已疾竄出去。
鐺!
一聲金石交擊,刀劍交碰在一處。
恐怖的兩色勁氣向四麵八方激射開去。
但是忽然間所有勁力都消去,二人扭頭一瞧,隻見櫃台裡的金鑲銀陰沉著臉,“二位,龍門客棧不是打架的地方,如果非要打,就請出去外麵打!”
認識金鑲銀的人都知道他已經非常客氣了。
如果不是其中一個跟著大黑天魔王,這倆人早就變成了屍體。
“好啊,正好在風沙之中把你埋葬!”馬關山冷冷一笑,轉身就向外走去。
然而燕離聳了聳肩,徑自回到了座位上。
白玉歌嗤笑不語。
巴金朝他擠眉弄眼地豎起了大拇指。
馬關山突然察覺到不對,轉身一看,發現燕離沒跟上來,立覺荒謬羞惱,“燕離,你什麼意思?”
“當然是比起跟你在風沙之中打架,搞得渾身臟兮兮臭烘烘,倒不如喝酒來的舒坦。”燕離自顧自倒了一杯酒,看也不看他一眼,“你也就欺負欺負老實人罷了,連海長今怎麼沒跟你一起?莫不是攀上了高枝,就被你給甩了吧。”
“你放屁!”馬關山破口大罵,“王八蛋犢子,老子會跟你一樣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嗎?”
他還待再罵,客棧大門忽又被推開,自外走進來兩個人,兩個完全裹在黑袍裡的人,一個體型勻稱,唯獨露在外麵的眼睛,帶著一種邪惡冰冷的意味。
另一個身材矮胖,若不仔細看,還道是個人立的水桶,肚子圓鼓鼓的。他的眼睛裡充滿著一種懵懵懂懂的幼稚,仿佛初生的嬰孩。一麵打量著客棧裡的人,一麵吸吮手指,仿佛在看一道道美味似的。
“能,能吃嗎?”他說。
“現在不行。”那個身材勻稱的人發出一種邪惡古怪的笑聲。
二人選了個座位坐下,要了海量的飯菜。
燕離敏銳地察覺到,那人頭上隱約露出來的,金燦燦的發色。
二人進來之後,大廳內漸漸又恢複了嘈雜。
馬關山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行為非常愚蠢,所以又坐了回去。
沒過多久,客棧大門又被推開。
這一次進來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一進來,燕離手中的酒杯就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