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在安祿山看來,是必由之選。
不過這些都是正常路線,除此以外,還有些“劍走偏鋒”的小路。
有一條隱秘小道,是從風陵渡出發往東,從絳州通往澤州沁水縣,這條路不能通過軍隊,無法沿途補給。
到了沁水縣就好說了,走大路到晉城。既可以從晉城向東走滏水陘到相州,又可以從晉城向北走到上黨,然後從上黨往東出井陘到真定。
這條路的不利之處在於太過折騰,不確定性也很大,而不可能大部隊行軍。路上萬一遇到一個劍術高明的刺客,都能解決安祿山。
更何況,安祿山怎麼說都是身兼兩鎮的節度使,也犯不著這樣如同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般的回河北吧。所以這條路也被安祿山否決了。
此時此刻,安祿山與張通儒爭執不下,一個要往北,一個要向東,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樣吧,占卜一下就行了!”
身軀肥胖的安祿山,從懷裡掏出一卷羊皮製作的精致紙卷,看起來不像是中原之物。
“這個叫喜悅卷,乃是我拜火教中常用的占卜之物。
今年三月三的時候,本節帥特意命人繪製當夜的星圖,以為占卜之用,現在正是用的時候!”
安祿山將羊皮卷展開放在桌案上,張通儒定睛一看,上麵密密麻麻畫著星星點點,乃是一副製作非常精良的星圖,手藝不遜欽天監裡的那些“老江湖”。
此星圖上的星象,呈現人身蛇尾,手托運頭,頭上火團,右手月團,左手金珠,可謂是惟妙惟肖。
圖是這張圖,隻是如何解讀很難說,張通儒也不懂。
看著一臉虔誠準備占卜的安祿山,他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見過很多離大譜的人,安祿山還算是靠譜,嗯,大部分時候。
你以為他不認識幾個字,其實他是個會占卜的胖子!還是拜火教的什麼祭司,本事大著呢!
安祿山拿出兩枚潔白骨頭質地,大小幾乎完全一樣的骰子,將其拋擲到“喜悅卷”上。隨後看也不看點數,就雙手合十,閉著眼睛祈禱,嘴裡振振有詞,說著張通儒完全不懂的粟特語。
不久之後,安祿山驀然睜開眼睛,看到桌案上的骰子,臉上露出微笑說道:“火神說,往北,大吉!”
“安節帥,這個……”
看到神神叨叨的安祿山,張通儒無語到了極點,震驚得半天吭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遇事不決問鬼神,你踏馬離不離譜啊!要不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這位節度使身上,張通儒早就罵娘了!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明日開拔前往太原!”
安祿山抬起手,示意張通儒閉嘴。占卜過後,安祿山身上的猶豫不決被一掃而空,剩下的隻有堅定不移!
等到了幽州,天老大他老二,海闊憑魚躍,要什麼都有!
安祿山心中燃起熾熱的火焰!
……
當年,也就是大唐武德三年(公元620)二月的時候。
太宗追擊反隋勢力劉武周部大將宋金剛於雀鼠穀,一日八戰,皆破之,俘斬數萬人,獲輜重無算。
此戰奠定了大唐的根基,也是奠定了太宗在唐軍內部的領頭羊地位。
雀鼠穀,全長數十裡,山路狹窄崎嶇,卻又是晉州通往汾州的必經之路,亦是安祿山繞路太原奔赴河北的必經之路,一如當年太宗帶兵攻劉武周。
為了麻痹圖謀不軌的人,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安祿山,將隊伍一分為二。
其中兩百人由張通儒帶領,沿途出示節度使的節杖,敲鑼打鼓的從風陵渡出發,渡過黃河,在黃河南岸走官道過潼關,過虎牢關,一路高調前行。還時不時飛揚跋扈,路過一地就要找當地人的茬子。
而安祿山帶著剩下的三百人,則是用布袍掩蓋盔甲,一路低調,無驚也無險的風餐露宿過絳州,過晉州,來到雀鼠穀。
這裡已經是河東節度使管轄的地盤,雖然在附近沒有駐軍,但外人要在這裡搞事情,難度也不是一般大!
想起太宗當年在雀鼠穀一戰建功,安祿山眯著眼睛,心中不斷湧出豪情壯誌!
這大唐天子,李家人當得,我安某人就當不得?
想起在長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糟糕體驗,安祿山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將來一定不會讓彆人在自己麵前大聲說話!
正在這時,安祿山身旁兩側的山道上,有數不儘的滾木奔騰而來!
“結陣!”
安祿山抽出佩刀大喊了一句!
他的應對不可謂不及時,但還是太晚了一點。一路上的順利行軍,讓隊伍裡所有人都喪失了警惕之心。
安祿山過雀鼠穀,竟然隻是讓斥候提前一裡地打前站,連山路兩旁是否有埋伏都沒確認!
滾木帶著極大的動能,將安祿山的親兵隊伍衝得七零八落。山道兩側山坡上衝下來數不清的“盜匪”,很多人身上披著唐軍製式明光鎧,似乎壓根就沒打算隱藏身份。
安祿山嚇得亡魂大冒,他還來不及躲藏,就被一個驍勇矯健的“盜匪”,一刀斬下頭顱。
那頭顱像是皮球一樣在地上滾了很多圈,死不瞑目。那人走上前來踢了兩腳,隨即提著他的頭顱就朝著某個山頭走去。
不遠處的某個山丘上,一麵寫著“皇甫”二字的戰旗迎風招展。
一身灰色布衣的方有德,抱起雙臂凝視著山道上的廝殺,對一旁矗立不動,提著安祿山人頭的何昌期說道:“你快去西域躲一躲風頭吧,萬一查到你,就在西域躲著彆回來了。”
“喏……節帥,這安祿山真是禍國殃民之人麼?”
找由頭從方重勇身邊脫離,前往晉州部署暗殺事務的何昌期疑惑問道。
“對,殺了他,大唐的太平盛世就來了。不過將來在西域揚我大唐軍威,要靠你們了。”
方有德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說道,拍了拍何昌期的肩膀,朝著山下一片狼藉的戰場走去。
“節帥,您這是要隱退?”
何昌期大驚失色問道。
“隱退倒不至於,不過按我那不肖子的說法,這叫摸魚。
累了幾十年,讓我也摸摸魚吧。”
方有德回頭嗤笑說道,一臉的風輕雲淡。(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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