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奏疏!親子,亦可殺!南海郡王!(二合一)
君權和臣權,就像東風和西風。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
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君權強盛之時,天下俯首,無有不從。
而君權勢微時,這神都就是一個巨大的獸籠。
所謂帝君,也不過是籠中猛獸而已。
‘所以那些逆臣才……有恃無恐!’
太康帝麵色猙獰。
身上爆發出的帝威,有如天傾地覆。
引得這皇城之中不少人都側目望向甘泉宮的方向。
“又有誰惹得咱們陛下不快了?”
北宮署衙,有臣子神色玩味,戲謔道。
旁邊的同僚聞言,失笑著搖頭道。
“誰知道呢?”
“許是哪位妃嬪、美人,不合陛下的意?”
這話說著。
那同僚眼神豔羨。
聽說那南宮甘泉宮的景色風物,獨絕天下,不似人間。
當朝新建的摘星樓宇直入雲霄,內裡更是攬儘天下絕色,美人如雲。
隻是這些,就算是他們這等存在也隻能仰頭遙望,在心中暢想一二罷了。
‘南宮,那可是陛下的地盤。’
而或許是因為提到了女人,身邊眾人頓時傳出一陣會意的小聲竊笑。
一時間,整個署衙內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且毫無敬畏。
天子人皇,又如何?
天下龍氣加諸己身,又如何?
陛下的無敵,隻在這神都鎬京之內。
出了這鎬京,這天下不在陛下,不在大雍姬氏。
而在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名門大宗!
甚至就連這表麵的平和,也是他們給的。
要是他們不想給,這天下旦夕可亂!
就像是此刻,另一邊的某個署衙偏房之中。
其中一名文吏看著手中由地方上傳遞過來的奏疏,輕笑一聲。
然後隨手丟到了一邊。
而他這般動作,自然瞞不過身邊的同僚,臨空攝入手中。
奏疏開合的那一瞬間,隻見上麵赫然寫著:
【……大疫……道人施符以傳道,縱攬一地民心……】
【……恐圖不軌,望朝廷速決!】
看著奏疏上觸目驚心的文字,那文吏倒吸一口涼氣。
然後定定地看向剛剛隨手丟棄這封奏疏的同僚,訥訥道。
“不上報?”
同僚聞言,神色平靜,嘴角輕笑不減。
“風剛起,讓它先吹一會兒。”
文吏握緊了手中的奏疏,表情掙紮。
“可這風一起,必定席卷天下!”
“到時候會掀起怎樣的屍山血海,你們想過嗎?”
是‘你們’,而不是‘你’。
麵對這樣的措辭,同僚失笑搖頭。
“想要禍亂天下的,又不是我們。”
“我們所做的,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說著,同僚眼神閃過一抹嘲諷。
“更何況就算這奏疏送上去,又能如何?”
“不過換個地方丟而已。”
或許還會因此吃上一番責罵。
這又何苦來哉?
那文吏聞言,怔怔在原地片刻,隨後有些頹然地道。
“好好的這天下怎麼就……敗壞如斯?”
同僚拍拍他的肩膀,搖頭道。
“非天下敗壞,壞之人心也。”
得了這地,還要那天。
欲望,無休無止。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對的。
然後都在往著自己認為是對的方向,奮勇向前。
直至將原有的一切,拉扯得支離破碎。
陛下如此。
世家大族如此。
名門大宗如此。
他們這些注定隻能一輩子當個微末小官的寒門出身,也是如此。
念頭轉到這裡,那同僚俯首在文吏耳畔,漠然輕語道。
“唯有大亂!才會有大治!”
“此天理輪回之道!”
“更何況難道伱就不想有一天,一身朱紫,高居朝堂,封妻蔭子?”
“要知道……若是天下一直這般‘太平’,咱們這些人是沒有機會的……”
一潭死水,怎麼會養出真龍?
他們這些魚蝦蟹鱉,怎麼可能有機會攀附真龍,搏一個從龍之功?
說到這裡,見文吏眸中神光閃縮不定。
那同僚再次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輕笑一聲道。
“晚間下衙,一起吃酒。”
“我與你介紹幾名同道。”
“他們最近對那頭威震北疆的遼東虓虎……嗯,很感興趣。”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也是幽州人,咱們可以好好聊聊。”
……
甘泉宮中。
已經收斂了怒意的太康帝,端坐在帝座之上。
神色漠然地聽著李貂寺的講述。
可麵上不時抽動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心中憤怒。
“你是蠢材嗎?”
“不加辨彆,就要拿人?”
李貂寺叩首。
“老奴當時見了屍體,以為九皇子真的薨於其手……”
“故而一時失了方寸,陛下恕罪!”
事實上,太康帝也知道,這事也怪不得李瑾這個老奴。
有皇道龍氣這一標誌性的特性存在。
顧不上仔細辨彆,也是情理之中。
太康帝也能理解那姓韓的小子。
剛剛立下大功,浴血歸來。
就被當朝皇子臨街截殺。
後又被李瑾這個天家家奴冤枉,要鎖拿入京。
如此遭遇,太康帝換位思考之下,覺得若是自己,估計也會憤怒失望至極。
少年熱血上頭之下,能做出任何事情。
太康帝都不意外。
至於那一番近乎於逼宮的話,太康帝粗聽隻覺得怒意衝霄。
可此時冷靜下,竟從這番逼宮的話中,聽出了幾分忠心。
是了!
若是那小子是個不念君恩的。
如何還會跟他這個陛下,要一個說法?
扭頭便投向遼東公孫的懷抱,才是最便捷的做法。
甚至還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向遼東公孫表一表忠心。
想到這裡,太康帝歎息一聲,擺擺手道。
“算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回頭你再跑一趟,從內庫、武庫再挑一些東西送過去。”
“安撫一二。”
李貂寺叩首稱喏。
可他知道,如果隻是這樣,以那小子的烈性,怕是毫無作用。
好在太康帝也是清醒的。
這等少年得誌的人物,不會太看重這些身外之物。
所以他這個陛下給那小子的說法,也不會是這個。
短暫停滯了片刻,太康帝終究還是想到了姬九。
孽子啊!
他若是真好美色,以他大雍皇子的尊貴身份,什麼樣的美色得不到?
為了區區一個女子,不惜以皇子之尊,親自下場與人廝殺。
若是贏了,哪怕是臨街斬了那姓韓的小子!
他也隻會憤怒,不會像現在這樣失望!
可偏偏他還輸了!
簡直丟儘大雍姬氏和這個帝君的臉麵!
這樣的廢物,怎堪大用?
太康帝心中無力。
眼神卻是一片冷漠地看著下方的李貂寺。
“老九那個孽子,壞朕謀劃,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李貂寺趴伏在地上的麵色一苦。
他跟隨在太康帝身邊多年,哪能不知道這位帝君陛下看似無情。
實則最是憐子。
否則的話,當初顏妃那事發生之後,九皇子焉有命在?
此時問自己這話,他哪敢多言?
隻能將腦袋死死叩在地上,顫聲道。
“伏惟聖裁!”
太康帝沉默了一陣,最終漠然道。
“傳旨,九皇子舉止無端,辜負朕望。”
“自此之後,幽禁府中,閉門思過。”
“無詔不得出府!”
太康帝這話說完,緊接著便冷聲道。
“至於他府中豢養的那些孽畜……”
“儘誅之!”
聽到這話,李貂寺身形一顫。
猶豫了下,還是壯著膽子小聲道。
“那些都是……顏妃的族人啊……”
“陛下當年答應過顏妃……”
聽聞這話,原本還能維持平靜的太康帝,瞬間勃然大怒。
“李瑾!你好大的狗膽!”
“朕的決定,什麼時候需要你這個狗奴置喙了?”
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回憶。
太康帝目光隱現赤紅,直欲擇人而噬。
為了這大雍社稷傳承!
彆說當初一個承諾了。
就算是親子,又如何?
亦可殺之!
更何況,當初他隻是答應若是那些孽畜安分守己,便放他們一條生路。
可現在呢!
那些孽畜賊心不死!
不但再次將爪子伸進了神都,還跟老九勾連在一起。
他們想乾什麼?
想等朕死了,再故技重施,壞我人族氣運?
“殺!”
“儘殺之!”
太康帝這番殺意衝霄的話出口。
李貂寺再也不敢說什麼。
當即‘喏’了一聲,便匍匐著領命而去。
……
九王府。
隻因為太子未出,大雍諸皇子時至如今,都沒有封號。
所以一直都是以排行論王號。
這九王府,便是如此。
此時的姬九安安靜靜地待在府中,一麵與對麵那位同樣麵容俊美的男子對弈。
一麵不時將目光望向東北的方向。
“殿下,你走神了。”
聽到對麵的提醒,姬九失笑一聲收回目光。
“共荻,你相信宿命麼?”
名為共荻的俊美男子聞言,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然後點頭道。
“殿下身負海族和人族,最尊貴的血脈。”
“注定將是大地和海洋的主人,這就是我等堅信的宿命。”
“最尊貴的血脈?”
姬九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就在共荻疑惑殿下到底在笑什麼的時候。
卻聽姬九笑聲一頓。
“可孤覺得孤就是一個雜種。”
“一個世間最尊貴存在交媾出來的雜種!”
看著姬九口中說著侮辱自己的話,嘴角卻泛起的那抹笑容。
共荻隻覺得心中生出幾分莫名的寒意。
握著手裡的棋子,定定地看著眼前朝夕相處的姬九,良久之後,終於艱難道。
“殿下……何出此言?”
姬九笑意不減,不急不緩地反問道。
“不是麼?”
在海,他不是純粹的鮫族。
在人,他不是純粹的人族。
身處人族神都,擁有人族最尊貴的身份。
身邊卻儘是鮫族。
老實說,他每天看著這些俊美不凡的麵容,心裡都會泛起一陣惡心。
因為他見過這些俊美麵容下的真實模樣。
‘真醜啊!’
鮫族,男性醜陋不堪。
女性卻貌美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