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五郎!莫回頭!冠軍城下!
慰靈碑。
由那位冠軍侯提議,鎮遼將軍府建造。
碑成那日,大將軍親攜諸將祭奠。
對於他們這些寂寂無名的普通將士,能在碑上留名,也算是極儘哀榮了。
至此之後就算骸骨無法歸鄉,魂魄也能所依憑。
不至於遊蕩在這茫茫無邊的草原上,不知歸途。
有了這個念想在,死亡仿佛也不再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情。
而是一種榮耀。
武人的榮耀!
蕭五回望著身後那四道黑甲身影,鼻頭酸澀。
“五郎!莫回頭!”
馬力是有極限的,就算是多年培育的遼東大馬,也無法超脫這個極限。
還有那個整天一副死人臉的紀慎。
那碑自建成之日,就是為了騙你們這些傻子,心甘情願地去死!
這些肉食者的拙劣把戲,他早就看透了。
他隻看到那四道身影在驅走自己之後,默然調轉了馬首。
一起走?
沉默寡言跟木頭一樣的鄭貴。
“這小子肯定被嚇壞了!”
依舊先是小步趨行,而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同樣也越來越遠。
被發狂戰馬帶著越來越遠的蕭五,並沒有聽到那廝的調笑。
一直樂衷於逗弄蕭五的那個混不吝,哈哈笑道。
見蕭五回首望著他們,一副即將調轉馬首,要與他們同生共死的模樣。
可現在不行了。
嘴臭如糞坑的那個混不吝。
戰馬吃痛,發狂之下,根本不管蕭五的動作,奮力狂奔。
“不要!”
若是他們之前沒有經曆過那場廝殺,沒有追擊逃跑的那兩個蠻騎,他們還能一起逃。
“五郎!走!莫回頭!”
他想說去他媽的慰靈碑留名!
稍稍回過神來的蕭五,衝身後那四道漸漸拉遠的身影,放聲嘶吼。
將這個活命的機會留給他,理所應當。
說著,直接從箭囊裡抽出一支箭矢,折斷箭頭。
似乎被蕭五這番狼狽的模樣逗笑了。
他們留下來阻一阻,至少有機會活一個。
外表冷硬、高壯,內裡柔軟得跟娘們一樣的伍長。
“一起走啊!”
一起跑,隻能一起死。
去他媽的武人榮耀!
蕭五是他們五人之中,年紀最小的。
平日裡最沉默寡言的鄭貴急了。
這種漸漸拉遠的距離之感,讓蕭五胸腔一瞬間壓抑的似乎要炸開一般。
可那四道身影卻恍若未聞。
可這時,箭矢已經電射而至,不出意外地落在蕭五座下戰馬的馬股之上。
通通都是騙人的!
不行的。
瞬間彎弓搭箭,抬手便射。
知道他要做什麼的蕭五,目眥欲裂,口中嘶吼。
他此刻聽到的,隻有那一連四聲。
因為他蕭五從出身開始,就是這些肉食者的一員。
然後趨動座下的戰馬,與他背道而馳。
明明前一刻,他們還整日跟自己形影不離,自己也厭煩他們。
可現在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蕭五直感覺自己的心,仿佛瞬間被剜去了一塊。
溫柔的淚水剛剛溢出眼眶,就被灌入麵甲的寒風吹得冰寒。
高傲如蕭五,從未求過任何人。
可此刻的他,隻想求他們……不要死。
要一起活。
隻是直到座下的戰馬,帶著他一路狂奔上了一處緩坡,他不但沒能看到他們回頭。
反倒是看到那四道渺小且單薄的身影,轟然撞上了那數十追擊而來的蠻騎。
揮刀!
突入!
被淹沒!
再然後,蕭五便看不到了。
身後的緩坡遮蔽了他的視線。
也將他與身後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一方,生。
一方,死。
“慰靈碑上見!”
抖了抖已經卷刃的鎮遼刀上的血跡,衣甲殘破的伍長施熒,冷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
沒有麵甲遮蔽,這抹笑容頗為憨厚。
過往施熒很少笑。
因為他婆娘說他笑起來很傻,就跟他這個很秀氣的名字一樣,會震不住麾下的悍卒。
可現在都不重要了。
沉默寡言的鄭貴死了。
他年歲最大,氣血已經有些衰敗了。
剛剛那一輪衝鋒,一口氣泄了半口,落了馬,便死了。
那個混不吝也死了。
他先前替蕭五擋了一刀,剛剛又為紀慎擋了一支箭。
這廝就是這樣,明明比誰都講義氣。
偏偏生的一張臭嘴,彆說是蕭五受不了。
就連施熒這個伍長有時候也會被噎個半死。
現在他死了,耳根子忽然就清淨了。
紀慎頂著那張死人臉,目光出神地看著那道被蠻騎踐踏得不成形狀的黑色身影。
彆人不知道,他其實知道那個混不吝家中,其實有個青梅竹馬在等他的。
紀慎忘不了他跟自己吹噓時,眉眼間的溫柔與思念。
他不該死的。
念頭倏忽轉過間,紀慎終於歎息一聲。
“慰靈碑上見。”
頃刻間,馬蹄如雷。
鎮遼軍在衝鋒!
……
這一場從廊居城外草原開始的戰爭,不出意外地開始了。
也越來越激烈。
雙方遊騎在這片茫茫草原上,以近乎捉對廝殺的殘酷方式,不斷消耗。
直到大股蠻騎的出現,鎮遼軍的夜不收們才漸漸收縮了活動範圍。
接下來便是大股騎軍真正交鋒的戰場了。
幾次交戰。
廊居城一方的鎮遼軍以逸待勞,算是占據了不小的優勢。
期間,斬獲無算。
三尊蠻族元神境真人,浮屍在了廊居城外的戰場之上。
本該在冠軍城鎮守的韓紹,出乎預料地再次出現在了廊居城。
沒辦法。
他的‘外掛’雖然功能逆天,但終究還是有極限的。
幽州地廣人稀。
幽北之地尤其甚。
冠軍、廊居兩城看似毗鄰,實則相距千餘裡。
‘外掛’覆蓋不到。
隻能辛苦他兩邊來回跑。
不過這般辛苦,還是值得的。
這幾次規模不大不小的戰事過後,鎮遼軍不少將士修為都增加了不少。
其中那三名蠻族元神境真人的死亡,更是為城中鎮遼軍憑添了三名元神境的虎將。
若是能繼續這樣此消彼長的消耗下去,區區烏丸部自然是不足為慮。
隻可惜這種指望敵方犯蠢的事情,也隻能在心裡想想罷了。
就像是此刻,麵對城中鎮遼諸將臉上的喜色,韓紹卻是麵色不動。
“廊居城應該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大戰了,接下來你們要做的就是守住這裡,不要貪功、輕敵冒進。”
說完,韓紹直接起身道。
“行了,就這樣吧。”
“冠軍城那邊還需要本侯主持,就先走了。”
聽到韓紹要走,在場鎮遼諸將頓時有些急了。
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嘗到了韓紹那‘天賦神通’的甜頭,哪裡舍得韓紹走。
於是趕忙出言挽留道。
“侯爺這般急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