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南麵可能會有些變故,冠軍侯不要分心,安心打自己的仗便是。”
“一切自有陛下定奪、應對。”
李瑾話沒有說透,隻能算是提醒。
可韓紹卻幾乎在一瞬間,便想到了數月前那場席卷南方七州的那場潑天暴雨。
進而想到了黃天道!
今日是十月初五,距離十月十五的下元節,隻剩十天。
如果他一直以來猜測得不錯的話。
一場足以顛覆一切的驚天變故,即將發生。
韓紹不確定李瑾,又或者說太康帝對此事知道多少。
但從李瑾那會兒說話時,言語間的自信與不屑來看,韓紹便知道他們大抵是低估了黃天道,也低估了其中蘊含的恐怖大勢!
對此,韓紹本想好意提醒一句。
可張了張嘴,卻發現這話自己不能說,也不該說。
畢竟單單隻一個他一介北地邊將,為什麼會這麼關心、了解南方之事,就無法解釋。
真要是說出來,反而被扣上一頂‘心懷天下’的大帽子。
這又何苦來哉?
所以韓紹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然後默默看著李瑾漸漸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這一刻,韓紹忽然有種感覺。
至此之後,他與這李瑾見麵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又或許……今日這一彆,便是不複相見的永彆。
韓紹心中歎息一聲,舉起手中的茶盞,衝著李瑾剛剛消失的地方,遙敬了一杯。
勉強算是提前送一送這位相識於微末的故人。
哪怕這位故人本身並不討喜,他也並不喜歡。
但這種近乎親眼看著一個還算熟悉的故人,一步步走上死路的感覺,足以讓人心中不甚唏噓。
“侯爺有煩心事?”
見韓紹麵色凝重,半晌沒有說話。
一旁伺候的雲嬋,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韓紹回首,瞥了一眼她,然後問道。
“最近修行如何了?”
見韓紹突然關心起這個,雲嬋嚅囁了下嘴唇,有些羞赧道。
“進境不大。”
雖然她修行資質還算不錯,但終究稱不上什麼天驕、妖孽。
再整日跟在韓紹身邊伺候,修行時間並不多。
進境不大,也算是正常。
韓紹聞言,眉頭微蹙,有些不滿。
不過卻也沒有責罵她。
短暫思忖了片刻,便直接道。
“準備一下,明日本侯讓人送你換個地方修行。”
黃天道的動作,比他預想中要快上不少。
有些準備要是跟不上,雲嬋這枚棋子就算是廢了。
而且她也不能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否則沾染的官氣太過濃鬱,來日到了‘江湖’,有心之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正好也能趁著這個機會,幫她去一去身上的官氣。
聽到韓紹這話,雲嬋心中的慌亂與不舍,自不待言。
可她終究還是聽話的。
“侯爺準備送婢子去哪兒?”
韓紹對於她這份順從還算滿意,順手把玩了一陣,便道。
“草原,聖山。”
……
從冠軍城到草原聖山,一路數千裡。
可對於顏術這樣的八境天人而言,彆說是數千裡,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不過咫尺之間。
幾乎隻是片刻須臾,剛剛還在數千裡之外的顏術,轉眼間便重新回到了聖山之上。
看著顏術轉眼間便去而複返的身影,大巫也不意外。
“怎麼?受氣了?”
說著,大巫輕笑道。
“能讓一尊八境天人憋屈至此,看來那小子確實不凡。”
見大巫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樣子,顏術喟然長歎一聲,慚愧道。
“弟子無能,讓大巫失望了。”
大巫搖頭失笑,然後反問道。
“為什麼要失望?”
顏術一愣。
堂堂八境天人,在一個七境真仙的後輩麵前,進退失據毫無體麵,難道不是丟了聖山的臉麵?
“你做得很好,老師很滿意。”
大巫笑得深邃,眉宇間儘是顏術看不懂的意味。
不過很快他就顧不得這些了。
因為他剛剛聽到大巫,自稱什麼?
老師?
顏術一陣呆愣,隨即忽然淚流滿麵。
這麼多年了,大巫雖然對他們這些蠻族有傳道之恩,可從來不允許他們稱呼他為‘老師’。
可現在……
撲通——
顏術重重叩倒在大巫麵前,涕淚橫流。
“老師——”
多年夙願,終得所求。
顏術此刻的激動溢於言表。
大巫笑容溫和,一如尊尊長者親自上前將他扶起,口中歎息。
“癡兒,莫要做小兒態。”
說完,拍拍他的肩膀道。
“去吧,既然答應了人家,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其他事情有為師在,不用在意。”
顏術先前匆匆而去,如今匆匆而回。
此刻又再次匆匆而去。
從始至終,他的腦子都是懵懵的。
感覺很多事情他明白,可又自己感覺什麼都不明白。
再次回望了一眼身後的聖山,最終隻能化作一陣無聲歎息。
“罷了,這等深謀遠慮的事情,實非我之所長。”
“老師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大巫麵上帶笑,目視著顏術去而複返,又返而複去。
上者勞人,中者勞智,下者勞力。
給他一個弟子名分,讓他心甘情願為之賣命,這就夠了。
知道太多,煩惱也就多了。
大巫良善,不忍為之。
隨即將目光望向了後山,那裡才是他應該用心關注的未來……
隻是目光所及,大巫很快便蹙起了眉頭。
‘狗賊禿,當真煩人!’
……
後山,山巔之上。
停霧靄靄與終年不化的積雪凝冰,共譜一副舉世皆白的晶瑩美景。
一身月白僧袍的法海,盤膝坐雪,手捏蓮花印。
在天邊金色陽光的映照下,宛如在世的佛陀。
兩相對比。
另一邊,與之對峙的一眾因為憤怒而麵色猙獰的蠻族甲士,倒顯得有些像是在世的修羅了。
“賊禿!滾開!再敢驚擾我家主母,定斬不饒!”
法海也不惱,隻淡淡重複道。
“貧僧並非歹人,隻為護佑佛子而來。”
對麵那蠻族甲士還想再罵,卻聽不遠處的簡陋屋舍中,傳來一聲柔美的輕歎。
“不可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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