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的是底氣跟始畢那廝耗下去。
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揚長避短了。
從未指揮過大型戰役的他,彆說是跟公孫度這等久經沙場的老將相比了,就算是始畢他也毫無底氣。
既然如此,還不如學學曾剃頭應對太平軍的那一套,打呆仗、結硬寨!
等慢慢耗到局勢逆轉再作計較。
念頭轉到這裡,韓紹忽然道。
“城中物資調配,周玄上點心,不可短缺了。”
覺察到城中情況不對勁,匆匆趕上城頭的周玄,趕忙應聲。
“喏!”
“侯爺放心,康成以腦袋作保,必保城中不亂!”
隻要物資、食糧不缺,城中應該亂不了。
隻是考慮到這城中除了當初劃撥給韓紹的萬戶食邑戶口,後續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前來討生活的武者修士,韓紹想了想,又點名道。
“丁晟。”
被驟然點名的丁晟愣了一下,隨即躬身上前。
“卑職在。”
韓紹瞥了他一眼,道。
“讓你手下的不良人全力配合秘書郎。”
“記住了,亂世要用重典,該殺則殺!”
丁晟手底下那兩千不良人,就是當初背負罪孽之身的北固宗外門弟子。
如今經過一年調教,勉強也堪一用了。
或許是除了一開始,這位冠軍侯從未跟自己說過這麼多話,丁晟竟然有些激動。
努力平複了一番情緒,
“喏!丁晟領命!”
韓紹見狀,便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這些不良人隻需要維持明麵上的安定即可,背地裡他們處理不了的事情,自然會由中行固的六扇門負責清理、收尾。
一番攘外必先安內的安排之後,韓紹忽然發現其實也沒什麼需要自己開口的了。
從正月初三匆匆趕到冠軍城的這一刻開始,他的全部心力就全都放在了這一戰的準備上。
就像是多年苦讀,即將麵臨考試的學子,就算考前再是緊張。
可真當到了考場之上,卻又忽然不緊張了。
因為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至於結果如何,那一切就應了那句古話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徐徐吐出一口濁氣,韓紹看著那已經被一排排推上城牆的破罡床弩,以及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快步走上城頭的鎮遼重甲營將士。
然後輕輕拍了拍身前的城頭牆垛,看著隱藏在其中不斷散發著金色流光的繁複符文。
韓紹笑了。
“本侯以為此戰必勝,諸君以為如何?”
韓紹這話雖然是問句,可語氣卻是極為篤定。
身後李靖等人沒什麼好說的,自打他們跟著侯爺的那一刻開始,就從未見過他失敗過。
當即單膝跪地,抱拳應聲。
“侯爺戰無不勝!侯爺言勝!自是必勝!”
而他們這番近乎迷信的語氣,似乎也感染了城頭上一眾將士。
“必勝!必勝!必勝!”
感受著身後將士氣吞如虎的雄厚戰意,韓紹大笑。
“善!軍心可用!”
夫戰,勇氣也!
萬眾一心,才是臨戰決勝的不二法門!
如今萬事俱備,隻待始畢那條瘋狗前來送死!
韓紹心中徹底大定,望向北方草原的目光甚至生出了幾分迫切。
而很顯然,始畢並沒有讓他失望。
隨著時間一分一毫的過去,遠處那片廣闊的天際線上,終於現出了一條晦暗不明的‘絲線’。
轉眼之間,這條看似細微的‘絲線’便越來越粗。
而後便仿佛織布一般,迅速織出了一道廣闊無邊的龐大幕布!
是蠻騎!
數之不儘、有如潮水一般湧來的無數蠻騎!
或許是知道了這冠軍城有著破解他們隱匿神通的手段,這一次的他們沒有做出任何掩耳盜鈴的舉動。
似乎隻想著以堂皇大勢,直接踏平、摧毀眼前的一切阻礙。
不得不說,這一式先聲奪人的手段,確實起了幾分效用。
最起碼就在他們出現的一瞬間,韓紹明顯感覺到身後眾人的呼吸,驟然停頓了一瞬。
而這時,卻聽作為城防營主將的薑虎,猛地高喊一聲。
“敵至!”
這一聲高喊直接拉回了所有人的心神。
包括李靖在內的不少人都用訝異的眼神看了薑虎一眼。
老實說在此之前,他們敬重薑虎,卻也隻是看在薑虎那個侯爺叔父的身份上。
可此時,他們才發現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木訥漢子,其實並不簡單。
單單就看這份冷靜到極點的反應速度,便可見一斑。
韓紹也是頗為感慨。
對於這世上大多數人之所以平凡,並不是說他們本身能力就差了。
隻是缺少一個徹底展現其能力的平台跟機會罷了。
心中稍稍感慨了一句,韓紹忽然攤開了手,接住了一片飄揚而落的晶瑩。
北風呼嘯。
天降飄雪。
韓紹垂眼看著遠處順著風雪,快速逼近的蠻族鐵騎。
忽然想起自己在另一方世界看過的一部劇。
‘凜冬將至?’
哦,不,是已經來了。
望著遠處天際線上那座漸漸出現在眼前的巨大王攆,韓紹莞爾一笑。
“真是夠騷包的。”
不知道等到這一戰打完,這廝是不是會扛著王攆一起跑。
心中腹誹一聲,韓紹運起法眼,舉目望去。
不出意外,站在王攆行轅上的始畢也在看自己。
手中動作一舉,數萬直撲冠軍城下的前鋒大軍,驟然勒馬止住身形。
始畢這才衝著韓紹輕笑道。
“你似乎對朕的到來……並不意外?”
十數裡的漫長距離,在上三境修士的眼中不過咫尺。
韓紹聞言,同樣笑著回應道。
“本侯記得去歲此時,可汗說過今冬必至。”
“本侯料想,可汗這樣的信人,必然不會失約。”
“故而早早在此等候可汗大駕。”
信人?
聽到韓紹這話,始畢樂了。
“你倒是了解朕。”
“不過朕卻是小覷了你這個小兒輩了。”
說著,又兀自搖頭笑道。
“朕過去曾讀過你們雍人的一卷兵書,上
麵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怠’。”
“這樣算下來,豈不是這仗還沒打,朕就輸了你這小兒輩一手?”
韓紹聞言,同樣搖頭笑道。
“可汗說笑了,這戰場之上的勝敗,隻在生死。”
“如今生死未分,又何談勝敗?”
聽到這話,始畢斂去嘴角的笑意,忽然神色認真地看著韓紹感慨道。
“世人皆言,雍地自古人傑地靈,故世間英傑皆出雍地!”
“朕曾經還不忿、不信。”
“今日一見你這小兒輩,方知此言不假。”
韓紹笑意不減,回道。
“世間英傑皆出雍地,這話不假。”
“可本侯年少才薄,不敢當可汗謬讚。”
始畢不置可否。
雍地他其實去過不止一次。
那些被吹捧上天的所謂世家麒麟子、高門天驕,他也見過不少。
隻是在他看來,全都是外表錦繡,內裡草包的繡花枕頭。
窺一斑可見全豹。
這也是他後來敢跟大雍露出獠牙的真正底氣。
隻是麵對韓紹的謙虛,他卻懶得爭辯。
而是話鋒一轉,又問道。
“你可知朕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話題跳躍之快,甚至就連韓紹也差點沒反應過來。
心中失笑,韓紹頗為無奈道。
“可汗不妨說說看,本侯洗耳恭聽。”
始畢一臉惋惜地看著韓紹,宛如在看一件求而不得的絕世珍寶。
“惜哉!若是早知你這小兒輩如此不凡,去歲就算是宰了公孫度那廝,朕也要將你擄至草原,為朕所用!”
說完,始畢似乎認真思索了一陣,隨後忽然道。
“要不……你來給朕當兒子,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