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話雖如此,但安坤等人龍蛇混雜,內奸要除,但也需慎重。”
“不然到時候貴州大亂,雲貴人心不定,我等想要在雲貴立足就難了。”洪承疇語重心長道。
羅托聞言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他雖然是滿人,而且還是宗室,正黃旗的都統,固山額真。
但洪承疇不是一般的漢臣,不要說順治了,就連多爾袞和皇太極都得給洪承疇幾分麵子。
他區區一個正黃旗的都統又能如何?若是一般的漢臣羅托根本不會給他麵子。
但在洪承疇麵前,他也得收起許多,皇太極都禮敬的人,羅托怎可放肆?
“督師,不知道您有何打算?”羅托開口道。
“安坤等土司人數繁多,除非事態緊急,不然絕不能亂殺一通。”洪承疇沉道。
“督師,話雖如此,可要是夔東之兵西進,李定國大軍東出,再不把這些土司清理乾淨,隻怕我軍在貴州會一敗塗地啊!”羅托心有餘悸道。
孫可望有板有眼的忽悠真的是把羅托給嚇到了。
其實不要是羅托了,就算是洪承疇都在夔東之兵反攻之時,看著李定國的二十萬大軍瑟瑟發抖。
生怕李定國會出兵貴州,滅了自己的幾萬兵馬。
為了拖延時間,就連詐降和妖術都給李定國安排上了,可見洪老督師心中的惶恐。
現在經過孫可望的貼心提醒,洪承疇的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
好在洪督師畢竟不是一般人,縱橫天下幾十年了,雖然此時他的心中也很慌,但還是能夠穩住陣腳,沒有對安坤等人亂殺一通。
若不是有他這位五省經略在主持大局,就羅托和趙布泰這些熟讀三國演義的滿人武夫,早已經自亂陣腳,讓貴州局勢大亂了。
“我已加派探子在長江和黔西探測。”
洪承疇沉吟道:“若是夔東之兵西進,李定國大軍東下,我們在貴陽必能提前得知消息。”
“安坤等人畢竟反正有功,若無真憑實據,僅憑孫可望之言,就將這些土司儘數殺死,以後想要招降雲貴之人,就難了。”
“況且,安坤等人素來恭敬,為了向我大清表明誠意,不僅第一時間反正,而且自願剃發。”
“送金送女,甚為積極,我實在是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反心。”
羅托聞言連忙道:“督師,正是因為如此安坤等人才留不得啊!”
“您看,他們連頭發都能毫不猶豫地剃了,金銀美女,甚至自己的妻妾都能拱手送人。”
“安坤等人付出了這麼多,他們是為了什麼?孫可望之言,不無道理。”
“他們這些土司諂媚如此,所圖之大,細思恐極,令人不寒而栗啊!”
洪承疇聞言瞪大了雙眼,心中暗道。
“老夫昔日剃發之時,輾轉反側,糾結萬分,安坤這些人卻毫無廉恥,祖宗衣冠說要就不要,就連自己的妻妾也能拱手送人。”
“孫可望所言的確不無道理,要是安坤等人不是真心投效新朝的,所圖必然不小!”
想起安坤毫無廉恥的爽快剃發,甚至就連自己最喜歡的小妾,都親自打扮地漂漂亮亮的,送給了吳三桂,洪承疇就越想越不對勁。
咱大清是什麼樣的洪督師自然是清楚的,要說安坤等人是咱大清的忠臣孝子洪承疇是一百個不信的。
“大將軍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安坤等人此時就像一條條狗一樣,在我大清王師麵前恭順無比。”
洪承疇冷笑道:“可若是他們心中不願意做狗,那麼這些人就是一匹匹藏起了獠牙的惡狼,隻等我大清王師不利時,便會一反常態,露出鋒利的獠牙來要了我大清王師的命!”
“督師,既然如此,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如快刀斬亂麻,將安坤等人儘數誅殺於貴陽城中,再迅速剿滅這些土司餘孽!”
“不!”洪承疇沉聲道:“先不要急,我們還有時間,現在安坤等人已經進入貴陽城中。”
“隻要夔東的李自成餘孽和雲南的李定國大軍一動,我們便能輕易地誅殺這些內奸!”
“反之,若是夔東之兵和李定國都沒有進行反攻,那麼孫可望所言的斂兵聚穀之計不攻自破,安坤等人也未必會如他所言,是李定國安排的臥底!”
“督師,夜長夢多啊。”羅托勸說道:“要是時間一長,安坤等人察覺已經中了我們的計策,隻怕是會生出許多變亂來。”
“那也總比弄得雲貴人心儘失要好。”洪承疇緩緩道:“我大清若想平定雲貴,一統天下,就絕不能斷了土司和明軍諸將的後路。”
“若是無憑無據,僅憑孫可望之言就殺了那麼多土司,以後在雲貴,誰還會相信我大清招攬的誠意?”
羅托聞言啞口無言,洪承疇說的沒錯,安坤等人對咱大清的恭順現在是聲名遠播的。
就連小妾都送給了吳三桂,就差送老婆和女兒了。
要是這樣的人反相不顯,咱大清就把人家給殺了。
你讓雲貴的其他土司怎麼想?你讓二十萬西軍的將領怎麼想?
若是把土司和明將的心給弄寒了,人人死戰?雲貴何日才能平!
就算平了,咱大清又得死多少人?
“大將軍,安坤等人畢竟已經來了貴陽,現在我們根本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反意,先等等吧。”
“要是此事做的不好,隻怕就算有孫可望的招降,雲貴也很難平定啊。”
洪承疇歎了一口氣。
他原本帶領清軍攻占貴陽後,誌得意滿,以為掃平前明餘孽,剃了全天下人的頭發已經十拿九穩,完成自己多年的夙願指日可待。
那曾想等到了貴陽後,情況卻越來越不利了。
貴州這破地方千溝萬壑,交通閉塞,清軍的糧道輾轉數千裡,米穀甚難。
光是將糧草從中原和江南運入貴州,就已經把洪承疇的頭發給愁沒了。
從寶慶、常德、保寧到貴陽的千裡糧道上,又散落著大批明軍的散兵遊勇。
時不時的來那麼兩下,把清軍從江南、中原好不容易運入西南的糧草,截一截,燒一燒。
讓洪督師本就不富裕的糧草變得更加雪上加霜。
光是運糧都愁沒了頭發的洪督師,百忙之中還得處理明軍的散兵遊勇,疏浚糧道。
洪督師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身子骨那能遭受得住啊!
好在為了不讓自己死後留下千古罵名,洪督師也是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