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華麗的殿中,早已是白帛掛滿,喇嘛的念經聲自偏殿嗡嗡傳來,上頭是先帝乾隆陛下的棺槨和靈位,跪在棺槨前那獨獨的一人,光看那個背影,盈玥便曉得,是永瑆。他身著素白無痕的孝服,身板跪得筆挺,手中撚著一串沉香木的佛珠。
他身後第二排,跪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可不正是綿懋和綿悠嗎?!兩個孩子都紅著眼圈,掛著眼淚,好不可憐。
錢平已經快步上前,跪在永瑆身後磕了個頭,“萬歲爺,主子娘娘和大阿哥前來舉哀了。”
永瑆手中一頓,他沒有回頭,但肩膀明顯稍微動了一下,他是想回頭看的,但先帝喪禮上,規矩禮儀才是最要緊的。
殿中左側跪著的乾隆陛下的嬪妃,右側是諸皇子、皇孫、福晉、公主們。盈玥飛快掃了一眼,卻發現嬪妃之首隻愉貴妃端跪拭淚,竟少了舒貴妃!!!
她瞳仁一縮,皇帝駕崩,身為貴妃之一,竟然缺席了喪禮!不過好在十六阿哥永瑔和十六福晉鈕祜祿都在,鈕祜祿氏已經懷有六個月身孕,跪在永瑔身側,淚落連珠,夫妻倆俱是六神無主、惶恐不安。
永瑔在看到綿愨的那一刻,卻突然鬆了一口氣一般,眼中泛起喜意和期待。
盈玥心中一沉,這樣外露的反應……
愉貴妃身後是穎妃、豫妃、慶妃和容妃四人,惇妃……竟跪在後頭,與婉嬪、恭嬪、芳嬪這幾個嬪位跪在一列!!這又是怎麼回事?!
盈玥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卻不便這個時候發問。她牽著小綿愨的手快步上前,端端正正跪在了永瑆身後,低聲道:“我來了。”
永瑆點了點頭,用眼角的餘光飛快掃了一眼她和綿愨,“沒事就好。”
永瑆很鎮定,但兩個小的就鎮定不了了,盈玥甫一跪下,綿懋和綿悠便一泡鼻涕一泡眼淚地撲了過來,小悠悠撅著嘴巴道:“眼睛好難受……”
盈玥一愣,看著綿悠那異樣的紅眼圈,頓時明白,這是被抹了薑汁了吧?
真可憐……
盈玥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眼淚登時便落了下來。
“主子娘娘節哀。”眾皇子福晉之長的履親王福晉哀戚戚勸慰著,一方雪白的軟緞帕子便遞了上來。
盈玥順手接了過來,擦了擦眼角的淚,卻登時眼睛痛了起來!尼瑪原來是加了料的帕子!
唉,乾隆陛下靈前,這一個個哭得含情真摯、悲戚嚶嚶,隻怕是沒幾個是真掉淚的!
擦了淚之後,盈玥也飛快給綿愨眼睛上擦了一把,讓他也瞬間淚眼汪汪。
“額娘……”綿愨淚珠滾落,憤憤瞪著她。
盈玥立刻趁勢做戲,嗚咽著道:“想你汗瑪法生前,最是疼你,哪裡想到,你們祖孫竟未能見最後一麵!”
見額娘如此悲傷,綿愨也不由悲從中來,想到養在宮裡這幾年汗瑪法對他的疼愛,想到汗瑪法慈愛的目光,綿愨哇地大哭了起來,“汗瑪法……嗚嗚嗚嗚……”
“咳咳!”前頭的親爹永瑆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眼角睨了盈玥一眼。
盈玥頓時尷尬了,忙垂下頭,做低哭狀,戲著實不必演得太過,稍微落幾滴淚也就是了。
倒是綿愨著實傷心得很,哇哇哭了好一通,在場眾人連番勸慰,這才略略止了哭聲。
最年長的和敬大公主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大阿哥才剛病愈,身子骨正弱,怕是經不住這般跪靈,不如讓他去偏殿歇會兒吧。”這話,是對前頭跪得筆挺的新君永瑆說的。
永瑆長歎了一口氣,“好吧,綿愨身子尚虛,以後每日隻半日既可。凡年歲遜他著,亦可隻舉哀半日。”
這話等同聖旨,此話一出,不知多少家的親媽親爹鬆了一口氣。畢竟舉哀的皇孫、乃至皇曾孫中著實有不少豆丁,哪裡經得起整日舉哀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