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郡主嗖的臉頰赤紅,“老太太慣會取笑我!”心中卻不免黯然,她嫁進來,都四年了,卻一直沒有喜訊。
一時間滿堂發笑。
其中一個三十來歲、身穿絳紫妝緞的圓臉婦人笑嗬嗬道:“郡主可是長房長孫媳婦,老太太自然寄予厚望。”
不過圓臉婦人很快就把話題又轉移到了傅盈這個小嬰兒身上:“瞧著孩子,眼睛鼻子省得真是像極了老太太呢!”
傅盈暗自腹誹,她這位祖母,瞧著已經有六十上下了,眼角滿是皺紋,虧得她能看出自己像!其實傅盈更希望自己像美人娘些。
老太太卻很喜歡聽這樣的話,笑得合不攏嘴:“老八家的,數你嘴巴嘴甜!”
這個被叫做“老八家的”的婦人一臉孝順樣兒,“兒媳婦就是瞧著小侄女眉眼間頗有三分貴氣,最是像極了您呢。”
傅盈暗道,原來這位圓臉婦人,是自己伯母啊。而且是八伯母,也就是說前頭還有七位?這世家大族,還真是人丁興旺啊。
這時候,旁邊一個身穿紫青雲緞團福旗服的老婦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她眉眼間帶著幾分傲色,“咱們這些妯娌,任誰也比不過八弟妹嘴巴會恭維人!”
這話說得著實刺人。
八伯母的臉色瞬間一青,然而對上這位老嫂子,貌似也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她瞅了一眼老太太,立刻挺起腰板數落道:“這大喜的日子,二嫂這是做臉給誰瞧呢!”
果然,老太太臉色有些不愉。
傅盈心道,原來這位傲氣老婦是自己二伯母。誒?不對啊,這位的“二伯母”年紀,瞧著比老太太也年輕不了幾歲啊!
滿臉皺紋的二伯母見老太太不高興了,老臉一緊,立刻反駁道:“八弟妹還真是慣會拉大旗扯虎皮!咱們倆的口角,犯不著往老太太身上扯!你不滿我也就罷了,何必在老太太耳邊嘀咕我的壞話!”
八伯母心中暗恨,大哥大嫂早已不在人世,二嫂便成整日擺出一副長嫂的架勢,真是不知所謂!這位八伯母輕輕一呻,“我隻是實話是說罷了!妯娌們都知二嫂孀居難為,不願意與二嫂鬥嘴。隻是大喜日子,二嫂還是這般橫挑鼻子豎挑眼兒的,這脾氣,愣是比四嫂都大呢!”
八伯母口中的“四嫂”是個穿著打扮十分貴氣的婦人,觀之四十許,臉帶淡淡微笑,眉宇驕矜,此刻被八伯母一語拉了出來,隻得淡淡道:“好了,二嫂、八弟妹,你們都少說兩句吧。”
二伯母剛吃了八伯母一肚子氣,哪裡肯乾休?便哼哼道:“你們不過是瞧著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寡老婆子,便全都來欺負我罷了!”
四伯母不禁蹙眉,她這個從中說和的,竟也被數落了進去!不免很是不快,“二嫂何必裝可憐?!二爺固然戰死沙場,惋惜得緊,但也追封了一等伯,何其榮烈?而我們四爺雖占了個嫡長,可論軍功,可遠遠比不得,實在愧襲祖宗爵位。”
這位四伯母話裡是稱讚二伯母,但更是再炫耀自己嫡長的身份。這幾位伯母裡頭,八伯母最會恭維老太太、二伯母嘴皮子傲氣,可骨子裡最傲氣卻是這位四伯母。
傅盈暗歎,世家大族啊……果然內部也並不和諧,妯娌爭鋒,隻怕是積年已久了。
這麼多“伯母”,老太太是累死也生不出恁多兒子來,那位自明嫡長的四伯母,隻怕她丈夫、那位襲爵的四爺,應該也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兒子。其餘的,就更不用多說了。
老太太聽著這些老調,不免露出幾分煩色道:“好了,彆誤了洗三的吉時!”
四伯母忙笑著道:“老太太,媳婦沒什麼好東西,今兒隻帶了一對和田白玉梳子添盆。”
傅盈忙瞪大了眼珠去瞅,好家夥,這和田白玉雖不是羊脂玉級彆的,但瞧著質地細膩滋、色澤白皙通透,也絕對是上品了。
梳子上頭雕了月下丹桂的圖樣,端的是栩栩精美,正合了傅盈生在中秋之夜的意圖。更精妙的是梳子是半月形的,一對合在一起就是渾圓形,宛若一輪明月,便靜靜躺在深藍色的綢布上,宛若懸掛夜空,當真皎潔得很。
老太太微微頷首,“老四家的,你有心了。”